【当晚】
雨后的空气润朗潮湿,白日混战时横飞的断臂残骸已经被人清理,只余斑斑血迹隐藏在草丛中正如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隐藏在冰冷的面具后面,非有心人不能发现。
马车里,眉目如画的少女正守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时不时替对方擦着额上的细汗,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细看之下,和少女年龄相仿的“少年”略显瘦弱,五官十分清秀,两颊的婴儿肥和眉宇间的英气看起来既有些格格不入,却又意外地和谐。让人禁不住想——若“他”开怀大笑,漾出浅浅的梨涡,该是怎样的娇俏明媚。
然而,此刻这个俊俏的小公子却眉头紧蹙,双颊晕出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唇边不断溢出梦呓,如泣如诉,模糊不清像是染了风寒正被病魔折磨,又像是魇在了噩梦里难以脱身。
少女俯下身,耳朵贴近少年唇边,想听清他在说什么,一滴清泪却突然从少年紧闭着的眼角滑落。
少女慌了神,轻抚着少年的脸,柔声安慰道:“阿轩,阿轩,你别哭……别怕,我带你去找我四哥,他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可厉害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女孩的安抚,眉头缓缓松开,睡得更沉了。
马车外,沈惜月坐在车辕上,安静地听着车内的“对话”,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沉声问旁边正目不斜视驾车的人:“竹岑回信了么?”
季尹毕恭毕敬地答:“回了,竹先生早已离开王府,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倒机灵”,沈惜月略一沉吟,“到最近的镇上要多久?”
“大概半个时辰。”
“好,传信给竹岑,就说在新月镇会合。”
季尹一一应下,沈惜月突然话锋一转:“今日那些人的来路,你可有眉目?”
白日里的混乱场面仍历历在目,那些刺客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二人本领再如何厉害也是寡不敌众。被打得节节败退之时,突然有一路来历不明的人马加入。来者人多势众,训练有素。迅速掩护沈惜月和季尹突围之后,毫不留情地将剩下的人尽数斩杀,现场一度尸横遍野。其手段之利落、行事之不留余地,连沈惜月都觉得胆寒。事后,这些人二话不说便撤离,显然有备而来且目的明确。
只是,让沈惜月尤其在意的,并不是他们的身手有多好,而是这些人更像是得了某种指令一般,在一旁蛰伏观战已久,再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令沈惜月颇感烦躁。
季尹不答反问:“王爷不认得他们?”
“废话!”
季尹毕恭毕敬:“王爷,这伙人虽则刻意隐藏了身份,但单看行事作风和杀人方式,属下斗胆猜测,乃是白草堂的职业杀手。”
“什么?!”沈惜月震惊不已。
“属下也不能确定。白草堂作为北国第一杀手组织,以雇凶杀人闻名,只问报酬不顾私情。于情于理,都并无帮我们的理由……”
沈惜月不语,转头看向车内,目光如炬。
“前半夜你来驾车,不可掉以轻心。” 沈惜月吩咐着。
“是,王爷请放心。”
【车内】
“弟弟,大夫什么时候能到啊?再这样下去,慕轩兄弟要烧糊涂了……”沈知秋忧心忡忡。
沈惜月不语,只从薄被中执起林慕轩的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腕。
见状,沈知秋按捺住满腔的疑问,静静地等着他把脉。
少倾,沈惜月淡淡地下结论:“她只是劳累过度,加上体内余毒未清才会昏迷不醒。”
“余毒未清?哪里来的余毒?阿轩不是为了救我中了蛇毒吗?”
“不知。仅凭脉象来看,不完全像是中蛇毒。”
沈知秋急了:“那怎么办?你不是懂医术吗?阿轩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沈惜月无奈,将林慕轩的手放回被子里,掖了掖被角:“术业有专攻,我并非医者,”接着意有所指道:“一切,等竹岑到了自有定论。”
“啊!竹先生!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沈知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兴奋不已,“可是,公主府早就禁止出入了,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沈惜月哂笑道:“你可别小看了他。此人最善见风转舵,怎会坐以待毙?他能安然待在公主府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林慕轩突然嘤咛一声,猛地偏头咳嗽起来。
离她最近的沈知秋眼尖地注意到林慕轩嘴角淌出的鲜血,惊得花容失色:“他吐血了!”
“快扶她坐起来!”
沈知秋手忙脚乱地扶着林慕轩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吃力地去够一旁的手帕。
见沈知秋单手扶得艰难,沈惜月皱眉,主动伸出援手:“别动!你还有伤,我来扶。你去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