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前生,那个君非良人、更未曾看顾好我们的孩子的前生,叫我再也不能靠近你了,纵然这一辈子,你是无辜,你自认爱我至此地步,我亦是不可再靠近你了。我可以不恨你了,你不是过去那个人,但我还是无法忘记过去,更不能代替那个过去的熙儿,与你和解。
这个现世,你如此幸运,不知过往,熙儿亦是忘记了他曾向你发过的怨誓,你们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在熙儿的眼里,你是他最敬仰的大英雄。
就这样,很好了。
慕扶兰茫茫然地想,直到一阵痛感传来。那痛,来自于被他十指握住的肩。她的双眼亦是又干又涩,仿佛眼泪就要被这迎面不停吹荡的山风给吹下来了。
她闭目了片刻,待那阵酸涩退去,睁开眼眸。
“你为何还要追我至此?”她问他,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
“你是爱了我,才会做出这样的冒失之举吗?”
男人没有回应她。他的唇固执地闭着,神色仿佛岩石,惟有眼底布着的道道血丝,慢慢地,愈发红了,犹如在他眼中,结出了一张蛛网。
“你要夺这天下,是因为你渴慕无上的权势,本能驱策。你孝养你的母亲,是因为她授了你身体发肤,天经地义。我呢?你对我为何不能撒手?”
“长庚,”她凝视着他,风中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如果你肯正视你的心,其实你不难想明白的。如你这般出身经历之人,每走一步,每付出一分,便图回报。在我这里,你自认已是付出了许多,却不得回报。你不甘心,求而不得,方入了偏执,不愿罢手。”
“我只问你,你为何恨我,至此地步?”
“我要你说!”
慕扶兰摇头。
“你想错了。我并没有那么恨你。这一辈子,从我嫁你开始,这几年间,你的所为,也没有什么大错,能叫我恨你至此地步。相反,我对你还有几分感激,为你的大度,给了熙儿一个父亲般的对待。但是长庚,你那夜也听到了我与慕妈妈的话。当时我对你下的每一个论断,也都是我对你的认定。倘若把心给了你,把我自己托给你,我就要做好不知何时出于某种缘故要被你舍弃的准备。你顾得太多了。这个世上,除了皇位和你的母亲,大约没有什么别的,能叫你尽心尽力。而我,绝不会把此生再交托给这样一个男子,你明白了吗,这就是我避而远之,千方百计,哪怕自毁清白,亦要与你各行其道的原因。”
“你凭什么对我下如此的论断?”他说,“就算是我偏执不肯罢手,但你自己都说了,我并没有大错。你凭了自己的臆想,对我下如此的论断也就罢了,竟罪及将来,这于我,公理何在?”
“那么我问你,我和这个皇位之间,你只能选一。你如何选?”
他仿佛吃了一惊,顿了一顿。“你怎会有如此荒唐之念?”
“我要你为我,舍了皇位,你做得到吗?”她追问。
“君山有神明,你对着神明发誓,日后,倘若我与你的皇业大计,二者只能从中择一,你必择我而弃皇业,我便追随于你,无怨无悔。”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什么声音。
慕扶兰笑了。
“你瞧,你不愿发誓。”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