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深深拜了下去。
侯夫人心中一酸,泪流不止:“你这孩子怎地不听人说!难道这十几年的父母亲情,你都说要便不要?你为了骨气自尊说要离家,却又何曾想过我与你父亲的心情?”
“赵大哥别走!”陆妙盈也急了。“我并不在乎这些,若非赵大哥,兴许我早已被卖进那腌臜地方,焉能有回家的可能?赵大哥留下来,我发誓,日后定然当赵大哥是亲生兄长!”
谢隐听完了她们母女二人说的话,并未打断,直到陆妙盈说完,才问:“夫人,我若留下来,与方家的婚事应当如何?”
侯夫人一愣。
“当初与方家定下婚事的,乃是侯府嫡子,可我并非侯爷夫人亲生,又无功名在身,拿什么去匹配方家姑娘?如此岂不是有骗婚之嫌?”
方家之势如日中天,会与淮南侯府结亲,为的是巩固家族势力,而不是要将自家珍贵的姑娘嫁给淮南候的养子。
这是门当户对的道理,也是心照不宣的规矩,若他身份有变,应当主动向方家说明。
侯夫人还想再说,淮南候却大笑出声!
有力的手掌重重拍在谢隐肩上:“好!好!有出息!有志气!有这等心性,何愁不能成大事?就依我儿所说!该属于妙盈的,全部都归还于她,出了这样的事,当初定下婚事的为父也有责任,明日为父便与你一同前往方家谢罪!”
说完,他顿觉失言:“显哥儿,即便你我之间不再是父子,这份情意却不会有改变,日后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我。”
谢隐双手抱拳:“多谢侯爷,多谢夫人,十七年来受尽二位恩惠,请受小子一拜。”
侯夫人忍着泪,她简直心如刀绞,亲生的孩子回到身边是天大的喜事,可养了十七年的孩子要离开,她又万分不舍。
被抱来时,他还是个小小婴儿,什么都不懂,这怎么能怪罪到他身上呢?且他心思坦荡,不仅没有隐瞒妙盈的消息,还亲自将妙盈带回来,又将心怀不轨的恶奴拿下,为侯爷去查幕后之人铺路,这么好的孩子……
陆妙盈初初回家,哪里都不适应,怯生生的,侯夫人心疼不已,便要陪她一起睡,侯爷顺势与养子彻夜长谈,次日顶着一双黑眼圈,带上聘书信物,去了方家。
陆妙盈——现在应当叫她赵妙盈,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父慈母爱,自然无限欢喜,可这欢喜之中,又饱含对谢隐的担忧,她愿意他留下来,愿意跟他做兄妹,也不愿看他离开侯府四处漂泊。
谢隐既然已决定离开,自然不会再住小侯爷的院子,那是侯府最好的位置,如今便收拾出来,改造成适合女儿家居住的模样,日后便是赵妙盈住了。
侯夫人觉着愧对女儿,盘算着认祖归宗之前,要让侯爷先入宫禀明圣上,显哥儿虽不是他们亲生,可这份情意却做不得假,即便他不再是侯府世子,也不能叫人欺负了去,妙盈在外多年,身份昭告天下后,难免有人笑话她自乡野生长,还有女儿,她想向皇后娘娘为女儿求个恩典,侯爷这些年赤胆忠心,受了重伤才退下来,他们淮南侯府向来安分守己,皇后娘娘应当不会不允。
方家出了位在宫中很是受宠爱的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又生有皇子,再加上方大人官拜正一品,方家之势,如日中天。
淮南候父子的到来,令方大人很是惊讶,两家定下亲事,那是互惠互助,小侯爷没什么能力,日后当个闲散侯爷也惹不出什么事,淮南候简在帝心,这么一桩婚事,能拉来这样一位亲家,绝对不亏。
只是……若这小侯爷不是嫡子,甚至不是亲生,那问题就大了。
一个无父无母又没能力的养子,怎么配娶他们方家的女儿?!
淮南候与方大人说话时,方家姑娘坐在屏风后静静地听着,她享受了家族所带来的荣耀与地位,理所当然便要为家族付出,因此即便小侯爷平庸无能,她也不曾有过丝毫怨言,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是淮南候嫡子的身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