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池一进家门,堆在墙边那批书便闯入眼界,跟整齐的餐厅格格不入。当时收得急,没来得及一一区分,两个人的书和文具依旧混在一起。
他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双肩包撴另一张上,望着那堆书发呆。
宾斌刚考完就撕卷子,他们还好生生搬运回家,对待知识的载体已是仁至义尽。但也不太想处理,每一本课本、每一张剪出错题或者完整保存的卷子都承载不同记忆:怕突然看见似曾相识的题目,懊悔高考没发挥出水平;怕想起老师拎着卷子耳提面命,同学争论难题面红耳赤;更害怕面对越来越清晰的事实——高中时代结束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他掏出手机,给祖荷发短信:“你的书还在我家,什么时候过来拿?”
看着莫名像赶人,喻池删掉后半句才发送,不知怎地跟她发消息还得检查一遍语义是否有误,以前从来不会;收件箱早删除垃圾消息,全是她的。
过去一年,他们天天在一起,不曾分开三天以上,短信不频繁,偶尔睡前叮嘱:“明天跑步的话帮我带菠萝包不用谢”“明早下雨的话等会我,一起坐车走啊,湿鞋子好烦的,快答应我”“刚忘记说,明天我带奶,你不用带了”等等;单条短信70字的容量压根用不完,所以祖荷几乎每一条前面都要带称呼,两遍,“喻池喻池”“同桌同桌”,或者干脆“1717”。
手机一震,显示一个信封弹框,祖荷回复了:“我准备去外地,过几天回来再去拿。”
是了,三天以上的长假,祖荷都会回祖逸风别墅那边,也是她住得最久的家。即将离开,她应该会很忙。
他回了一个“嗯”,破天荒点进发件箱,他的回复通常很短,“好”“行”“OK”,惜字如金,简约冷淡,一路回溯,他后知后觉,如若对方是一个心思敏感的女孩,恐怕早已被他气哭。祖荷无疑热烈而强大,消融了他的冷漠。一个在太阳底下的人不会察觉发冷,只有等太阳消失,他才恍然发觉自己通体冰凉。
当一个人的未来无望时,他才会回头缅怀,就像他在截肢后的病床上不断想起田径场;当他一遍遍回看过往,证明这段关系已经看到了尽头,再也无法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