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梦耐着性子跟王怜花说了这么多话,自是因为接下来还要靠王怜花来拉拢贾珂,王怜花若是不愿配合,她这一番苦心,可就全都白费了。这时见自己都低声下气地跟王怜花解释了,王怜花竟然还不拍胸脯向自己保证,他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将贾珂迷得神魂颠倒,心甘情愿地帮他们对付柴玉关,自然很不高兴,说道:“现在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王怜花听王云梦口气中颇有不悦之意,仿佛她逼迫自己和贾珂成亲,自己不乐意,那就是不知好歹一般,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儿子听了这么多年母亲和别人的床脚,怎会不知晚上应该怎么做。”
他这句本是讥讽之言,王云梦听了,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悠悠地道:“你若是有我五成的功力,贾珂就不可能逃出你的手掌心。虽然现在再学,已经是临时抱佛脚了,但是抱了总比没抱好。我现在就把我这些年的心得传授给你,你可要认真听清楚了。”
王怜花才没兴趣知道王云梦的心得,忙道:“母亲的手段,儿子早就学会了,有这手段在,何愁对付不了贾珂。母亲若是没有事情,儿子就先回房休息了。儿子刚刚赶回洛阳,一路风尘仆仆,晚上还要成亲,总得赶在晚上之前沐浴更衣,最好再睡一会儿,养精蓄锐,应付晚上的差事。”
王云梦微微一笑,说道:“你从前学过的手段,不过是皮毛罢了,我真正厉害的手段,可从来没有教过你。也罢,你先回去沐浴吧,我把我的心得写成小册,一会儿派人给你送过去。”
王怜花道:“儿子回去了。”站起身来,走出了这间四壁画满的房间。
贾珂跟着染香到了客房,染香给贾珂量好尺寸以后,便去找针线上的人了。贾珂在房里无事可做,又不好出去,只能坐在屋里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房门推开,进来一个丫鬟,手里端着热茶细点,放在桌上,说道:“姑爷,你先用些茶点吧,喜服已经买来了,绣娘改好以后,就把喜服送过来,给你试穿一下,看看有没有地方不合适。”
贾珂点了点头,问道:“你家少爷现在在做什么呢?”
那丫鬟笑道:“少爷在自己的房里呢,姑爷有事要找少爷吗?”
贾珂略一迟疑,还是道:“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贾珂心里有事,只觉时间过得特别的慢,好容易盼到天黑,他穿着新郎喜服,跟着八个穿着海棠红衣衫的丫鬟走到二楼,一眼就瞧见其中一扇屋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
虽然这场婚事又仓促,又简陋,没有鞭炮,没有酒席,没有宾客,没有拜堂,甚至连半点成亲的时候该有的喜气都没有,但是贾珂想到王怜花正在这扇屋门后面等自己,仍不禁怦然心动。
走在最前面的丫鬟推开屋门,笑道:“姑爷到了。”
贾珂跟在后面,只见屋中挂着彩绸喜帐,铺着大红地毯,王怜花全身大红吉服,坐在椅子上吃点心,坐姿随意,神态轻松。王云梦坐在红毯尽头,穿着一件淡蓝绸衫,头发重新梳过,显得十分端庄秀丽。
贾珂虽然知道王怜花和自己成亲并非自愿,但自从听到王怜花要染香叫自己“少奶奶”,就忍不住生出幻想,盼望王怜花是愿意和自己成亲的。
他不在意这场婚事有多么简陋,直到瞧见王怜花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正如当头淋下一盆冷水,心中一片冰凉,这才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失望之余,不免有些难过。
王云梦嫣然一笑,说道:“贤侄过来了。如今吉时已到,你们可以拜堂了。”然后扫了王怜花一眼。
王怜花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点心吃完,想要用手帕擦擦手指,随即想起自己刚换了衣服,身上没带手帕,转头向一个丫鬟说道:“把你的手帕给我用用。”
那丫鬟从怀中取出手帕,递给王怜花。
王怜花擦干净手指以后,将手帕扔到桌上,站起身来,走到红毯上,说道:“拜堂吧。”
贾珂见王怜花如此随意,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只觉王怜花丝毫不把跟自己成亲这件事放在心上,既不觉得高兴,也不觉得气恼,仿佛他们两个的婚事,不过是落在他的靴子上的一片落叶,他高兴了,就让落叶留在他的靴子上,跟着他走一段路,他不高兴了,就把落叶留在原地,他则继续往前走,仿佛从来没有落叶,曾经落在他的靴子上一般。
贾珂情愿王怜花迁怒于自己,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也不愿王怜花如此不以为意,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然后走到王怜花身边。
一个丫鬟在旁边郎声道:“吉时已到,新人同拜天地。”
贾珂和王怜花同时俯下身去,拜了一拜。
那丫鬟继续道:“新人同拜高堂。”
贾珂心想:“我的高堂如今都在京城,这可怎么拜?”见王怜花转向王云梦,心想:“罢了,在场这些人中,除了我之外,只怕再没有人把这桩婚事当真。既然什么都是假的,我又何必在这些事上计较。”于是也转向王云梦,和王怜花同时拜了一拜。
那丫鬟又道:“新人对拜。”
贾珂转向王怜花,见王怜花仍是满不在乎,心中一片冰冷,然后向王怜花拜了一拜。
王怜花一直认为贾珂和他一样,被逼和他成亲,心里其实根本没有想过成亲的事,幸好他们两个如此熟悉,现在暂且拜堂成亲,将王云梦敷衍过去,等到王云梦不在他们跟前了,他们就只当这桩婚事不存在,还和从前一样相处就好了,自是浑不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
这时他转向贾珂,与贾珂目光相触,心头怦的一跳,突然间感到一阵心酸。
他也不知这阵心酸是从何而来,微微一怔,随即拜了下去。虽然他反应极快,但因为这一怔,到底还是比贾珂慢了半拍。
那丫鬟笑道:“新人送入洞房。”
两个丫鬟笑着走到珠帘前面,伸手掀开,笑道:“姑爷,少爷,请入洞房。”
王怜花只觉这句话听上去十分别扭,心想:“我就说她们应该管贾珂叫作‘少奶奶’的。少爷和少奶奶,听起来就是一对,少爷和姑爷算什么?我抢了我姐姐妹妹的丈夫吗?”然后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贾珂跟在后面,穿过珠帘,走过一条长廊,来到一扇同样贴着大红喜字的屋门前面。
王怜花推开屋门,走了进去,见除了贾珂之外,还有两个丫鬟也走了进来,笑道:“难道你们没听说过,‘一刻值千金’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丫鬟咯咯笑道:“我们知道少爷急着和姑爷亲热,只是两位的交杯酒还没喝呢,起码也要等喝完了交杯酒,少爷再和姑爷洞房啊。”
王怜花笑道:“是了,我都忘了成亲还要喝交杯酒了。你们把交杯酒放在这里,我和贾珂自己喝,不用你们在旁边伺候。”
那两个丫鬟笑道:“是。”
一个丫鬟走了出去,很快回来,将酒壶放在桌上,然后和另一个丫鬟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王怜花坐到桌旁,见贾珂站在旁边,笑道:“贾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我没邀请你坐下,你就真的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了?”
贾珂坐到王怜花旁边,微笑道:“你还管我叫‘贾兄’呢?”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我不管你叫‘贾兄’,难道要管你叫‘相公’吗?”
贾珂微笑道:“你若是不愿叫我‘相公’,叫我‘老公’也是一样的。”
王怜花一怔,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慌乱起来,随即像是要掩饰自己的慌乱一般,哈哈笑了两声,然后道:“贾兄,你不会把今天的事当真了吧?”
贾珂心想:“我当然当真了!”
虽然他恨不得立刻去亲王怜花,让王怜花知道,自己真的天生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自己真的喜欢他,但还是决定慢慢来,免得把王怜花吓跑了,说道:“王公子,事到如今,咱们两个也不必藏着掖着,互相试探了。
令堂最初是想要自己和我在一起,后来听说我喜欢男人,就要你和我在一起,显然是铁了心要我成为你们家的人。令堂知道你和我成亲,心不甘,情不愿,自然会怀疑我也和你一样,本来没想和你成亲,只是因为不愿和她在一起,只好选择和你成亲。
令堂既然这么想要我成为你们家的人,难道咱们两个穿上吉服,在红毯上随便拜了三拜,她就会相信我真的已经成为你们家的人了吗?”
王怜花当然清楚王云梦不会因为贾珂和自己拜堂了,就认为贾珂会心甘情愿地帮他们对付柴玉关了,她刚刚把她数十年的心得,写成小册,让丫鬟给自己送来,还命丫鬟在旁边监督自己将她的心得一字不漏地看完,就是要让自己学会她的本事,在床上迷住贾珂,只有如此,她才相信贾珂会心甘情愿地帮他们对付柴玉关。
王怜花对贾珂这一番话深以为然,想起王云梦刚刚派丫鬟在旁边监督他读她的心得一事,不免疑心一会儿王云梦还会派丫鬟在外面听他和贾珂在房中的动静。倘若他和贾珂整晚都没有动静,王云梦知道他们没有亲热,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不知会想出多少稀奇古怪的招数,逼迫他勾引贾珂呢。
王怜花想到最后,脸也黑了,沉吟片刻,说道:“贾兄说得有理,小弟倒有一计在此,或许能在家母那里蒙混过去,只是需要贾兄配合。”
贾珂笑道:“王公子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