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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指尖蘸取茶水,在高几上两笔便画出地形图,边画边示意道:“若是从渤海湾停泊,只消十天,便能绕道河北东路,经恩州、大名府直捣汴梁。”

祁府是行伍世家,家中女眷这些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些,顿时祁家上下都心中暗惊,汴京自打立国以来就多次被大臣参奏毫无屏障,可是执拗不愿意更改。如今繁衍多朝愈发尾大不掉起来,若是迁都伤筋动骨,因而也就无人再提及了。

只是历任皇上都竭力驻兵,京城周围有大量驻兵护卫京中安全,便是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都是天子心腹重臣派驻。

官家却因着猜疑祁家,连续换了祁家军,又上下清洗,将自己身边的大太监汪笔送了过去做厢都指挥使,嘱咐军中事事都要问过汪指挥使。

那汪太监从未掌过兵,只知道卖官。一时这两路军官上行下效,乌烟瘴气。真定府的知府气不过,往上告了御状,结果折子还没到官家呢,汪笔就得了信。不仅没触发那汪笔,过了半年那知府也被寻了个错处贬谪到潮州去了。

如此看来,契丹的行军路线甚为可行,那河北东路多半被朱贵妃掌握,只要买通了一两个州,再举兵前来,定然会势不可挡直逼汴京,祁家军如今被拆得七零八散,唯有西北的祁家大郎可以支应,便是离汴京最近的京西北路和河东路两路的驻军要赶到,只怕天下也大乱了。

祁太尉两下就想到了这中间利害,气得胡子直抖:“祸国殃民!祸国殃民啊!”

祁非池接着讲:“我知道官家心中忌惮我家,因而必将所有证据都搜集齐全了才能出手。爹爹常教育我们,要么不出手,凡是出手必然要一击而中。”

“宫帐军是契丹皇帝帐下的壮丁组成,是契丹族亲军,供宿卫和征战,以行营为宫,选诸部豪健千人,置腹心部。其中千机行营更是精中之精,我猜着便是要有这般大动作,必然会动千机营。”

“因而到了吉林府,我先是寻访到宫帐军千机行营的厨子家,命令大壮扮做货郎,寻些物美价廉的脂粉首饰担了去卖,诱得那厨子之妻信任。厨子之妻是个性子火爆的,这种人最易与人交心,买了几次大壮的脂粉后,就没有什么戒心,她跟邻居聊天也不避讳大壮,过了十来天,总算被大壮听到那厨子妻子抱怨要给丈夫收拾行李,说是要准备南去,连去哪里都说的一清二楚。”

“我又急急赶路,快马赶到大辽国东京道的顺化城,那里相距不远便是化城,化城是个天然的良港,停泊了高丽和倭国的船只,若是要出海是极为便利的,这验证了我的猜测。只是那些人在顺化城郊外建起了一座兵营,看样子要长期驻守在那里,我只身潜入敌营,方探得他们只是待命,等着大辽国契丹皇帝下令。”

听到这里,众人才觉得出了一口长气,祁太尉早就怒极:“胡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以身犯险若有闪失,让祖母双亲情何以堪?不孝!”

祁夫人虽然也不赞同三郎亲入虎穴,但到底心疼儿子,低声劝祁太尉:“三郎才刚回来,何必训斥他。”

祁老太君老神在在,似乎没察觉刚才发生了什么,半响才叹一口气:“只怕证据摆在眼前,官家也不信。反倒误以为我们跟圣人娘娘沆瀣一气污蔑那朱贵妃。”

一家人俱是沉默,气氛瞬间变得凝重。祁二给祁非池使了一个眼色,祁非池忙跟二哥两个插科打诨,花厅中这才热闹起来。

又说会子闲话,祁非池突然放下酒杯,规规矩矩跪在了老祖宗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