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去想未来,那未来就没有来的一天。
而下一刻钟,柳敏却忽然说:“……归归。”
余思归:“诶?”
“明天起不去学校了吗?”妈妈单刀直入地问。
余思归抿了下干涩的唇,嗯了一声:“……是。已经和贺老师说好了。”
“……”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妈妈率先打破了沉默,笑道:“和妈妈玩一会儿吧。”
思归鼻尖发酸,问:“玩什么呀?”
“不知道,”妈妈痛快地说,“但我把你的游戏机带来了。思归,小时候妈妈没怎么陪你玩过,你还写作文骂我……你还记得吗?”
余思归只想哭,嘴硬地瞎扯:“早忘了。”
“三年级的时候你上第一次作文课,”
柳敏忍俊不禁,“写作文说我的妈妈好忙好忙,从来不理我,别的同学放学后都能和妈妈一起玩,我的妈妈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写完当天你们班主任批着作文打电话过来,让我多关心关心女儿……”
余思归强忍着泪水不往下掉,轻声说:“……你没我写得那么坏。”
“肯定没那么坏啦,”柳敏笑眯眯地说,“妈妈还记得你在作文的最后,你写我是天下最好的妈妈呢。”
“嗯。”
但归归又嘴硬地说:“但你也没天下第一那么好。”
柳敏不置可否,从包里摸出游戏机,挺温柔地问:“……那你还愿意和妈妈一起玩游戏吗?”
“……”
那一刹那余思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剩眼泪在眼眶里咕噜噜地打转。
过了许久。
“……嗯,”女孩子嗓子喑哑地嗯了声。
然后她说:“什么时候都愿意。”
归归说完,趴在妈妈床前,哽咽着哭了起来。
——像是一个心碎了,再也无法被拼凑的人-
……
可是,那似乎是思归这辈子和妈妈度过的最开心最亲密的一段岁月。
妈妈身上插着管子,像个科学怪人,不能随意走动,也很爱睡觉,但醒着总和女儿闲聊,有时聊一点外公外婆的过去,有时聊点自己年少时的故人,思归和妈妈一起玩游戏,说点学校的所见所闻,然后带妈妈上了岛。
思归动物森友会的岛屿被她彻底清空,让妈妈从零开始建了一个。
狸克带着豆狸和粒狸与妈妈的小人在无人岛开启了新生活。
柳敏不太会用游戏机手柄,在给岛命名时盯着闺女脑袋上的毛发呆,三秒后输了个“龟龟岛”进去。
“不准叫这个!”思归气呼呼制止:“不准叫这个啦!给我换!”
然而下一秒她妈敏捷地按了个“”,定下了岛名。
被本尊加了皱纹的妈妈小人在屏幕上开心地握起了拳头,说出动森名台词:「新生活开始了~!想做什么都能自己决定啦!自由啦~!」
别的学不会怎么就现在动作快……归归痛苦地想。动物森友会的岛一旦定下,就永远不能更名,龟龟只得忍气吞声……毕竟让妈妈重走一遍新手村流程太残酷了,尤其是对得教她玩游戏的闺女而言。
动物森友会的游戏时间与现实完全吻合,连日落时间都按季节别设定好了,现实里日落,游戏里也是一片黄昏。
妈妈似乎很喜欢这个钓鲈鱼的小游戏,六月夏季渔场开海,海里能钓上大鲨鱼,河里则能钓出……
“你都钓了什么!”归归气愤喊道,“给我放生……”
妈妈说:“啊呀。”
“……”
“是龟诶。”柳敏笑眯眯地道,“绿绿的,好大一只。”
思归声线颤抖,竭力求真务实:“那个是鳖……”
“——怎么看都是龟。”钓鱼的柳敏十分高兴,说。
下一秒亲妈断言:“就是龟。”
“……”
余思归痛苦地有机会应该让你和姓盛的竞争一下有病人之王……然后想起姓盛的已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心里忽然酸酸地一痛。
离别的那一刻并不难过。当时思归甚至是轻快的。
——难过的是那之后来的夜晚。
你在做什么呢?思归想,你应该还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吧。
“……”
柳敏抱着游戏机,肉痛地嘀咕:“……这个龟就不卖了。”
思归:“……”
于是那只鳖被柳敏养在了池塘边,紧靠着村委会,风景宜人。
旁边长了一畦黄风信子。
后来总有小动物村民路过,用水壶去浇一浇那簇花儿-
日子一天天地过,思归再也没回过家。
她拉了张小床,晚上就睡在妈妈身边,或许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也有人给她发过微信,但思归疲惫至极,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她和那群人彻底断联。
好像只要不去看,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似的。
直到某天晚上,思归躺在床上,一片寂静无人的深夜里,忽然传来妈妈的声音:
“归归?”她声音很轻。
思归以为发生了什么,刚要起身,柳敏却道:
“……没怎么。”
妈妈过了会儿,悄悄地问:
“你想不想上来和妈妈一起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