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穆庭准小脸红也不红,正经地清了清喉咙:“三哥有礼、良朝兄有礼、犁然兄有礼,允臣在此给诸位哥哥问安了。”
“你呀。”穆庭凇晓得弟弟心性,本非认真训斥,再要啰嗦,说不准就要被一状告到祖母那里了。
穆澈笑:“他在这儿读了两年家塾,府里什么犄角地界没翻过,这会儿三哥又说礼数。”
穆庭凇正色道:“那也先要见过大夫人。”
“伯母特别嘱过无需拘礼,风月之兴确不可辜,三哥,我们先去了。”穆温说着,冲十一使个眼色,两道玉影并肩而出。
“就知说也白说。”穆庭凇无声叹了一息:“在家里这小祖宗被宠得没边,到这儿你们还纵着,将来怎生得了?”
穆澈道:“少年心志当拿云。我看允臣很好。”
“哎,我只怕他神锋太俊……”
穆澈微笑拍拍他的肩。
都道大家族中钩斗事多,穆家一门护短却是出了名。
甭管这府还是那府,哥哥疼弟弟几乎成了附在家训后无字的圭臬,穆三公子嘴上爱训人,实则啊,数他疼十一最紧。
且说穆庭准轻车熟路,领先进了园内。
绕过红墙青幛,映眼一片春波明媚的碧湖,沿岸参差,一条数丈不尽的蜿蜒云廊且行且高,桥顶苕苕一亭,直通白露楼台。
这青云渡边白霓廊,乃侯府一大妙景。当年卓清先侯开府建园,为使这明池环桥、廊阑依水的景致自然可观,可谓七窍心神皆用尽,亦花费了十数年时间遂成。
穆庭准从前在这府里读书,最爱拉着穆温到这儿来,夏日观花舟游、曲水流觞,冬日听亭上吹笛鼓瑟,他们就窝在廊底烤肉温酒,细听律音随风飘下,快活似神仙。
此刻霓廊上已布满了人。
数十清流女子款然有序,下游八张檀木镶翠的棋台,或两两对坐手谈,或临水并立盲弈,更有圣手以一当三,罗袜生波,穿梭枰间,棋路丝毫不乱。
上游则在斗茶,阵阵茶香从廊顶飘下。穆庭准远远只见一丛莤衫翠带,瞧不清面孔,一边踮脚张望一边赞叹:
“这个安排好,若把琴试放在廊顶,风长声势,那底下下棋的姑娘可要受扰了。”
抚琴的姑娘们则安排在白露楼右手的敞轩,那里原是个芳木扶疏的花圃,为了这场比试,临时以大屏风隔出了四间花厅,海棠四品,不及姣容明丽。论诗的姑娘,则在楼前未晞台上。
两位公子爷身处一片棋铮铮、诗聆聆、茶袅袅、弦渺渺、粉郁郁、花丢丢中,直如走马观花一般。
且行且赞上了白露楼,立身二楼复道,方将盛状尽收眼底。
凭栏赏视一阵,穆庭准斜背长叹:“怪不得贵府总道读书不为功名,种竹浇花酿酒,若给我这样的日子,我也乐得快活一世!”
穆温想起兄长的无奈,心笑:别人眼中的好福气,大哥可是一点都不上心。
他随口道:“花多迷眼,你是少艾心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