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青年,只是因为他穿了一身体面的西装,其实看脸,柳映微没觉得他比自己大几岁。
说到脸,也是柳映微忍不住救人的原因——那实在是张英俊的面庞,即便因为失血没了血色,依旧掩不住眉眼的深邃硬朗。
他让柳映微想到了霓虹灯光里,趾高气扬的电影明星。
柳映微手头紧,没有办法去电影院看明星的片子,只能在海报前驻足,解一解眼馋,可现下,他救的青年比画报上的明星还好看。
往后的故事便如老旧小说一般俗套。
他遗传了姆妈的好样貌,是个美人坯子,说不上是勾引还是互相吸引,待青年好些,他们便在一间破落的寺庙里缠绵。
柳映微被压在厚厚的干稻草上,纤细的双腿勾着青年的腰。
他头顶是眉目低垂的菩萨泥塑,耳畔是蝉鸣与喘息。
热风一阵又一阵,他的快乐也是一阵又一阵的。
那个夏天,是他人生里最快活的一个夏天。
哐当!
沉重的开门声从楼下传来。
柳映微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他听见了姆妈的说话声,紧接着,是父亲颇具威严的絮语。
平心而论,柳老爷对他不错。
实打实地将他当成少爷,该有的,从不缺斤少两。
至于对他的姆妈,更说不上差。不仅给了钱财,还给了名分,甚至连姨太太都没有娶,一颗心完完全全地放在了生意上。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是一颗有用的筹码上。
柳映微挣扎着起身,细细的手臂撑在床上,腿伸了老远,去够床榻边的拖鞋。
一下,两下。
等他腿绷得发酸了,才勉强够到拖鞋,而他姆妈与父亲的说话声也渐渐沉寂了下去。
柳映微在这时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到梳妆台前,端端正正地坐下。
窗外昏黄的路灯被雨丝分割成了细碎的光影,像是他幼时舍不得吃的玻璃糖外裹着的糖纸。
柳映微没有开灯,只愣愣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曾经有人说过,他即便是中庸,也没有关系。
那时他天真,觉得是中庸真的没有关系,也不知道坤泽对乾元有多巨大的吸引力,只傻傻地问:“可我没有信香,你日后闻到坤泽的香味,会不会难受?”
那时,对方是怎么回答的呢?
柳映微有些头疼。
怎么当真成为了坤泽,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开关门的声音又响起,姆妈与父亲回了卧房。
他想不起来便也不再去想,反正日后,他会成为另一个乾元的妻子,那个人的回答,在两年前分开的时候,就已经不重要了。
柳映微伸手蘸了点装在小瓷瓶子里的雪花膏,垂头抹在后颈上。
淡淡的花香随着冰冷的触感一同氤氲开来,像是冬日里一触即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