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良材跌跌撞撞跪下磕头,此事闹大万万不可,当即满口答应了。不就是盐官的油水,借财消灾,以钱换命,这几百万两换贺家一府老小不亏。
谁料他这算是应晚了,人家太子方才给脸你不要,现在想捡起来,偏偏不给了。只听太子笑道挥手命侍卫将其带下,道:“拖下去,记好了,你家小妹添妆之日就是孤血洗贺家之时。孤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知道贺府侍从众多,给你几日打点府上奴才,将银钱给人算清了,欠着债下地府可要挖心掏肝呢。再去铺子购置十余口薄木棺材,连嫁去孟家的庶女儿一起算上。孤也算行善,不叫你贺家走得清冷,连带她腹中胎儿一起送走,留个全尸。其余的……全尸是保不住了,总之孤不叫你贺家暴尸荒野,找一处埋了就是。”
贺良材失了魂魄一般踉跄回府,进了家父贺英书房膝盖一软就跪下了,将方才之事细细道来。贺英听完胸口翻涌急火一口,险些这口气没顺上来,还是被赶来的贺夫人掐了人中才醒。醒后捏住贺良材的手直道:“孽子!你可看清那真是太子?真是太子!可别叫歹人蒙骗了去!”
“当真!当真是太子啊!”贺良材冷汗一头,怎料今日家中要出大祸,期期艾艾道:“那年孩儿随您上胤城官宴,最近之时仅差太子十步。孩儿当下是想上前敬酒一杯,怎料前头都是三品往上,不敢逾越。可太子的脸是看清楚了,当真是他!今日那人手握太子玉令腰牌,带数十御前侍卫,连孟丞县的下手都打。还将之前爹爹伙同孟家假传圣旨之事抽丝剥茧道来,恐怕是……恐怕这回是不妙啊!”
贺老爷刚醒,贺夫人那头一听又要昏厥了。贺良材扶稳了娘亲,又用醒神的丹片给娘亲含在舌下,两手一边搀着娘亲一边扶着家父。贺夫人醒来晃过神,大嚎一声造孽就直直扑到老爷身上捶打,口中咒骂千句万句。全然忘却那年全府挪进小凉庄时自己是如何与旁人吹嘘,也忘却那些被逼走的村民如何骂道贺府宅子的基石合得都是人血。
说到底家中还是贺良材稳得住,将哭嚷的娘亲劝住后与爹爹商量太子所提之事。贺英原先愁眉苦脸,听了当即奋起就给了儿子一掌:“你个孽子!太子给贺家一条活路还叫你给堵回去了!老子还有三年便卸任告老还乡,全叫你个孽子给搭进去了!”贺夫人心疼儿子,扑上来抓挠贺英,几番推搡乱叫:“当初那事又不是我儿的主意,老爷凭何说我儿孽子!”
贺英也被抓傻了眼,和夫人脱力坐在八仙椅上顺气,堪堪问道:“此事……此事可还有转圜余地?莫非老天非要收我贺家老小?”贺良材看到此象,苦苦说道:“孩儿不知太子心性,怕是将人惹恼了,犯下大错,今夜再去求太子开恩!也就只有这一条活路可走了。”
当晚祁容算好了时机,腾出一间上房专等贺良材上门。月攀房檐一刻张广之来报:“禀主子,贺家公子求见。”四皇子不喜白日更喜夜色,半边脸盖上阴影更显苍白,一听便知贺家这笔银子算是成了。他已在贺府四周布下人手,若有人敢走马私逃,通风报信,取齐首级送进贺府中当做名帖。
当夜贺良材和四皇子彻夜密谈,允下之前所谈的银两。四皇子当真没赶尽杀绝,赏个巴掌还给个甜枣,总归自己夜间无眠,聊至天边起白还认下了贺家这个兄弟,以表诚意。贺良材日上三竿才打道回府,手足皆冰凉,庆幸逃过死劫,就看太子说话当不当数了。贺英与夫人也是空等一夜,待儿子回来便急急去问,听了心里五味杂陈。听着太子像是应下了,就看到了那日是红事还是白事了。
贺小芸是家中唯一不知情的人,日日盼着添妆独占鳌头呢。贺良材一早就跪在祠堂上香,盼望祖宗显灵庇护后人,天可怜见的,完全忘却当年是如何霸道独占了小凉庄上百亩的良田民屋,想必更记不得那日被轰赶出门流落漂泊的廖家儿女。
贺良材见太子独自前来只带了一个侍卫,报上的名号又是齐家五公子,想来这开局是好的。见下人不在便先给太子跪下道:“贺某担不起殿下一声贺弟,还请殿下饶过贺家老小,格外开恩!”
祁容朝张广之施以眼色,听张广之道:“我家主子今日不愿扫兴,又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贺家生死攸关皆在贺公子手上,且看贺公子抉择了。”说完扶贺良材起身耳语又道:“主子今日不想见血,但属下佩刀未摘,百名侍卫于墙外等候太子发令。贺公子掂量着办。”
“是是,还请齐兄与张大人往里边儿请。别院虽好毕竟招待不周,还请主院一坐,我叫小姐们退下就是。”贺良材急急拜道,袖口擦擦鬓角冷汗。若面前只有太子令牌他必定是不怕的,只是自己亲眼见过的人绝认不错,不敢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