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殿下快醒醒吧,咱家还没报恩呢,可不准甩下就走啊。你睡一睡也好,营里大小事都由咱家和几位大人撑着,殿下说莫哭,你看咱家听不听话,当真是哭不出来呢……殿下若不舍得我,就快快回来吧。”廖晓拂喃喃地唤着,从没这么大胆地亲吻着太子的手,可发抖的肩膀却出卖了他沉着的假象,宛如走进了一场梦魇,叫他的眉头舒展不了。
二皇子祁惋显得微微窘迫,但很快就又回到那个处乱不惊的北辽首将。他低低地咳了几声,继续说道:“你那时候……说话也不像现在这般冷酷无情。”
“冷酷无情?”苏青松没被对面的气势吓倒,冷冷笑一笑,道:“何为冷酷?何为无情?二殿下倒是比我更懂其中利害。只是叫人想不通呢,二皇子究竟是怎么就变成了辽人,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雪终于有了见小的势头,祁惋弯下腰,将脚旁插在雪地里的石碗捡了起来,端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回忆起来:“我与你见过几面,皆是你与五弟在御花园中玩闹时碰上的。其实……你头一回入宫我就见过,那日皇后带着五弟在御花园中挑选伴读,我刚好经过此处,从没见过那么多一样大的孩童聚在一起,便驻足看了许久。”
苏青松先是一惊,但很快回道:“早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你若是想用此法劝我降合,那真是痴心妄想了。”
“后来你与五弟在园子里动起手来,吓得那时的我大惊失色,忙令身旁的侍从过去解围。只因五弟再怎么说也是大昭的太子,孩童嬉闹也会让他几分,不敢怠慢,必定是要吃亏。可那派去的侍从转身便回来了,说小公子与太子打得难分伯仲,都滚到石子土地上面了,小太子已然吃了大亏,肿了一边的眼圈儿。”说着祁惋骤然一乐,好似回忆起那日的风光来,“谁敢与当今太子动手,真是个不要命的。后来我又着人打听,想探出你是哪一家的小公子,若是能劝动了母妃,兴许这样忍不了太子的豪迈心性能给我做个小伴读,我必然不像五弟,不欺负了你。”
“然后再等二十年,你亲手在大昭的北境上将我结果了,是吗?”苏青松将二皇子问得茫然,声音却冷冷清清的,“休要与我套近乎,从前你是二皇子,想要哪个人当伴读都是一开口的事,现下你是辽人,杀你平乱也是迟早的事。”
此刻祁惋脸上才显露出不快来,却不是因为苏青松的言语,而是回忆起令他肌肉绷紧的难事来。那日他在宫中奔了一路,只因探出这位小公子是重阳候家的孩子,是忠臣之后,想必母妃不会就此刁难。他跪着与母妃求要个伴读相陪,却不知怎得了,母妃磨着牙笑了起来。
“重阳候家三代从龙,你如今只是大昭的二皇子,当真敢要?”
果真,没过几日他便又见着了重阳候家的小公子,只不过这一回不仅再没有动手,还与五弟交好,见了他也只会做做样子扬起唇角,疏离地道一声见过二殿下。
五弟虽然身处险境,四面处敌,可苏青松却是良伴,而自己只有盛荷苑的花草为伴,只因母妃说过,能开口的皆不能轻信,不能出声的才可长久留下。
苏青松依旧冷笑道:“二殿下好大的能耐,不仅能在宫中藏二十余年,想出宫就出了,还有人护着一路奔至北境,上阵骁勇,头一战就击落大昭太子,恐怕辽人更是奉你为神,高高捧到天上。只是青松始终不懂,你无心皇位,太子登基后必定不会为难于你,究竟你是何样的身份?荆妃娘娘……又是何样的身份?宫里少了一个皇子,莫非就没人发觉?”
说到底这个人终归还是为了五弟。祁惋苦苦笑了笑,其实早该明白苏青松此行前来是有意诱之,就连殿下还昏着也要将对方的底细摸透,便道:“若苏大人肯邀我过了这道壕沟,分一碗酒,我就慢慢告诉你。”
“辽人的话皆不可信。”苏青松心中一震,自然不信他能说得这么痛快,攻心远比攻城难得多,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起身牵起了缰绳,转身欲走。
看来这人不仅上阵了得,还精明得很,只怕是自己打草惊蛇,再无下文了。祁惋正懊悔着,此刻苏青松忽而转过脸来,停下脚步,一字一句地说道:“酒喝光了,明日再说。”
北境出了乱子,胤城则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今年的榜眼竟于恩荣宴上叫人陷害,饮下滴了鸩毒的酒水,行酒令还未开口便一命呜呼。
廖玉林那日起便日日宿在赵太师府中,倒是安然无恙,直到后来入朝面圣,自此成了朝臣才松懈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