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儒自小就由姜氏启蒙,在读书上很有天分,人又聪明活泼,贾演对他的看重,仅次于承爵的嫡子贾代善。贾演是个有见识的,明白天下已经平定,日后武勋的地位会逐渐降低,又易招惹皇上猜忌,贾家的子孙该往文官的路上走了。因此,贾演对贾代儒是花了本钱培养的。贾夫人看在眼中,更加不悦,只她做不了贾演的主,也无法可想。
贾代儒在比现在的贾琮年龄略大一些的时候,就下了场。第一次童试,就得中了秀才,正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加紧温书,准备第二年的乡试。不到年底,早年的沉疴痼疾发作,贾演生起了重病。拖了几个月,终于去了。自此,贾代儒的人生命运就发生了极大转折。
贾夫人以守孝为名,阻止了贾代儒参加乡试。她如今是贾家身份最高的人,又是贾代儒的嫡母,自然一切都由她做主。况且,她拿出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贾代儒和姜氏明知她是挟私报复,也无可奈何,只有忍耐,否则一个不孝父母,不敬主母的罪名压下来,他们母子承受不了。
贾代儒咬牙守了三年孝,但他一直未间断温书,只是此时也无人指导,进益不大。贾演的孝期满了后,贾夫人在贾代善的劝说之下,终于答应了让他继续考试。他还来不及欣喜,贾代善就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日后他如能考取功名。贾代善会给他运作一个官职,只是要去平安州,那是贾家暗地里隐藏着实力的地方。这样文官也安排上贾家人,贾代善就能把平安州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了。就像东南沿海,是南安王府的天下一般。
可贾代儒不愿做贾代善手中的傀儡,任其摆布,更害怕万一出事,会被贾家抛出,成为替罪羊。贾代善表明了态度,要让姜氏留在京城荣国府中,扣做人质,以此来拿捏贾代儒。贾代儒只好做了决断,几次下场,却再也没能考中举人。时间长了,贾代善对他也失去了兴趣。
贾代儒在长久的荒废之后,也不复当年的青年锐气。又过了几年,贾夫人去世,姜氏也去了,贾代儒作为庶子,从荣国府分到了小小的一份家业,自己搬出去过活。他一生寥落窘迫,人到中年,只能领了族中的恩典,做了族学塾长,以补贴家用。却命运不济,中年丧子,晚年连唯一的孙子也去了。虽说贾瑞不成器,但那也是他唯一的血脉了。
说起往事,贾代儒惨然一笑:“琮哥儿,这就是贾家庶子的命啊!就算你并没有非分之想,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若是像环哥儿那样胡混日子的便罢了,可你要上进,看在你祖母眼中,就是要越过了宝玉,乱了规矩,她自然不肯!”
“我只怕,就算府里让你去科举,你得了功名,还是消停不了。”贾代儒接着道:“今日的贾家,比起我年轻时,已经差得远了,只靠昔日的虚名撑着台面。你如果做了官,同时又是庶子小辈,你祖母,你父亲嫡母,甚至你兄嫂,都能借着身份拿捏你。”
贾代儒冷笑着举例道:“你知道贾雨村吧,他与贾家连了宗,实则是借着王家之力复职,还升了官。他自然就要回报,薛蟠的人命官司是他摆平的,你父亲喜欢的古董扇子也是他给弄来的,听说还因此陷害了原主。你想一想,他这是自愿而为,日后有报应也罢了。可若是大老爷摆出父亲的架势,命你做这样的事,你如何自处?让你为贾家徇私枉法,你做不做?这样看来,这没有功名,也未尝不是好事!”
“不,儒太爷,不管怎样,功名我是一定要争取的!”贾琮斩钉截铁地道:“哪怕因此要脱离贾家,我也在所不惜!”
贾代儒闻言浑身一震,他直直地凝视着贾琮,双目闪着异样的光。半响,他嘶哑着嗓子道:“那么,琮哥儿,你愿意出继,做我的孙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