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顿时有些狼狈起来,这些姐姐姑母的,他都未必认得全,如今被这般调笑,顿时就有些尴尬起来,高阳公主这会儿正好从外面进来,听得里面的动静,不由冷哼了一声,说道:“一个个倒是想得挺美,轻轻巧巧几句话,就想要十五郎给你们白卖命,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带带我呢!”
高阳公主以前的时候,脾气其实没有这般火爆,但是之前那一场流言之后,她脾气就变得近乎彪悍起来,横竖在那些人嘴里,自己早就没什么好名声了,既然如此,干嘛太要脸面呢!这会儿高阳公主这般一说,有几个脸皮薄的不免有些讪讪,倒是房陵公主却是一点也不在意,高阳公主的事情只能说是莫须有,房陵公主是被前夫当场抓了个正着的,她要是脸皮薄一点,早就活不下去了。因此,房陵公主笑吟吟地说道:“咱们也不是空口白牙啊,咱们好歹也是公主,手里头也有些浮财,十五郎要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尽管说嘛!”
也别怪房陵公主脸皮厚,作为公主,也不是每个公主都有钱,房陵公主虽说之前还加封了长公主,那是李治因为巴陵公主的事情,要安抚自个那些姑母。但是李渊女儿多了去了,尤其是他做太上皇那几年,困守垂拱殿,不跟年轻美貌的嫔妃生孩子还能干嘛?她在里面又不特殊,就算宫里头有什么赏赐,她跟其他姐妹也没什么差别,但她花销其实挺大。她养着好几个面首,这都是要花钱的,要不然,人家美貌伶俐的小郎君,干什么要围着你转,天天奉承你?最重要的是,房陵公主已经不年轻了,为了保持自己的美貌,她得花费更多的精力才行。
这也是这些贵妇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她们的聚会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内容就是放在交流各种保养品化妆品上头。而这些,代表的就是流水一般的钱财。房龄公主如今瞧着那些鲜嫩的美少年,愈发觉得自己韶华不再,自然更想挽留自己的青春美貌,现在的问题就是没钱,这也是为什么李悦一出现,房龄公主就打他主意的缘故。
李悦对于这些公主的情况不了解,高阳公主却是门清。尤其是姑母一辈的那些公主,过得都不是很得意,她们当年出嫁,许多嫁的还是李渊的老臣,甚至还有的是前隋时候的臣子,或者说是前隋时候李家的那些亲戚故旧,虽说在改朝换代的时候也立过功,但是顶多就是锦上添花,少有做到雪中送炭的,李渊倒是惦记旧情,李世民自个的心腹部下那么多,也没必要惦记那些老亲,尤其,这些老亲当年说不得还是站在李建成那边的,因此在贞观朝其实并不是很吃香。像是那等真正有实权的,就算是尚主,尚的也是李世民的亲闺女,再不济也得是李孝恭等实权宗室家的女儿,太上皇的女儿在贞观朝可没那么值钱。而到了永徽朝,就更贬值了,李治自个有姐妹,有女儿,哪有那许多功夫去关照那些根本不熟悉的姑母!她们的夫家在朝堂上没有多少影响力,尤其是几个后来再嫁的,往往还不如之前。皇帝也是势利眼,本来跟你感情上就不亲近,你的夫家在朝堂上也不能给他多少支持,那他能对你有多少重视呢!
高阳公主的人设从来不是老好人,所以,也别指望她对这些姑母有多客气,她挑了挑眉毛,摆出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说道:“得啦,你们在外面说说也就是了,如今都是自家人,谁还不知道谁啊!”说着,眉眼里天然就露出一股子蔑视来。
房陵公主顿时不乐意了:“高阳,我可没得罪过你吧!”
高阳公主半点退步的意思都没有,直接针锋相对上了。她也不是真的没事找事来争这么一口闲气,她就是想要在李悦这边卖个好。其他人对于李悦的本事不过是道听途说,而高阳几乎是亲眼见证的。之前不管是改良的造纸术还是印刷术,房家能几代人受益,高阳公主是真的承了李悦的情,之后李悦让房遗则做长史,房遗则在宁州那边干得有声有色,房家不光跟着赚了钱,与房遗则而言也是一份资历,有着这份资历在,有了合适的机会,房遗则外放做一州刺史那是绰绰有余。高阳公主如今眼界也高起来了,赚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增加自家的影响力。她如今是尝到了滋味,之前李治刚登基那会儿,因为她跟李治关系不够亲密,以至于那时候高阳公主和房家也说不上话,等到为着印刷术的事情,他们两口子彻底站在了李治这一边,李治也是厚道的,一直力挺他们,逢年过节厚赐不断,在一众公主之中,更是除了新城公主就要轮到她。而高阳公主也明白自家之前的功劳是怎么回事,除了些许钱财,最重要的还是李悦那边让出了名声,要不然的话,他们也没资本让李治高看一眼。
如今李悦被这些所谓的长辈架火上了,李悦年纪小,辈分低,脸皮薄,不知道怎么拒绝,高阳公主没遇上还好,遇上了,自然要帮他一把。
两个女人在一边吵得面红耳赤,房遗爱却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找贺兰僧伽说话:“姑父莫怪,高阳一向脾气差,我也是不敢管的!”
贺兰僧伽还能怎么说,房遗爱好歹还有个好父亲,贺兰僧伽想要个得力的祖宗得追溯到太爷爷头上去了,不过,这位也是个神人,他笑眯眯地说道:“女人嘛,甭管是公主还是民妇,拌几句嘴算什么!”他轻轻巧巧地就将这事定义在了拌嘴上头。
贺兰僧伽在一众驸马里头属于不太起眼的,但是房遗爱却不一样,他少年的时候就是风云人物,跟他一块厮混的狐朋狗友里头,尚公主的也有好些个,不过如今还能坐在这个房间的其实寥寥无几,像是长孙冲,长乐公主去世之后,他虽说还顶着个驸马都尉的名头,却已经不再出现在类似的场合了,另外还有几个尚主的更是陆续卷入了谋反大案,早就凉了。如今还能跟房遗爱保持着平等交情的也就是一个程怀亮,这会儿程怀亮凑过来,嬉笑道:“房二,这两年做得好大事情!”
房遗爱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乐意,我跟你换换!”这两年几乎是房遗爱这辈子最惊心动魄的两年,被人污蔑,跟世家死磕,差点卷入谋反大案,总之,没一刻是消停的。以前房玄龄在的时候,房遗爱觉得老头子挺烦人,管这管那,看自己这儿不顺眼,哪儿不顺眼,逮着个机会都要教训自己一番,结果老头子没了,房遗爱就发现,自个最怀念的还是在房玄龄的庇护下,没心没肺,肆意飞扬的日子!
程怀亮哈哈一笑:“行啦,你小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不得咱们这一辈,以后是你混得最好了!”程怀亮是真心这么觉得,他在读书上头不开窍,从小跟着父亲习武,就指望着能马上封侯,结果前儿个老爹去了一趟骊山行宫,回来就跟自己说,以后只怕打仗的几率小了,估计顶多也就是再打一打高句丽,其他的也就是小打小闹而已,程怀亮不失望才怪。以前的时候,他暗地里头还觉得房遗爱这辈子只能是靠着一个驸马的名头混吃等死了,结果一个没注意,这个小伙伴居然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程怀亮的生母是崔氏女,当然,不是崔家的嫡支,程家跟世家也不是穿一条裤子的。程知节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发达了娶个五姓女来显摆一下可以,但是程家虽说算不得泥腿子出身,但是程家准确来说就是寒门庶族。他们或许长远的目标是成为那等千年世家,但是近期来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屁股要坐端正,老李家虽说自我标榜是陇西李氏,但是在世家眼里,往往以驼李讥之。当年编撰《氏族志》,明明是朝廷主持修订的,初稿还是将崔氏列在一等,修订稿倒是将皇族列为一等了,连同外戚都放在二等,山东士族落入了第三等,但是,人家就是认这个初稿,李世民指定修改后的版本人家就是不认,你说可气不可气!
老程家几代里面是洗不掉身上的泥腥味了,既然如此,就得老老实实站在皇家的后面,给皇家冲锋陷阵。何况,世家也不是真的就高不可攀了,别的不说,自从泥活字普及开来之后,民间书籍的价格虽说不至于跌成了白菜价,但是,但凡是能勉强温饱的人家,咬咬牙,一年买个一两本书还是可以的。像是那等有机会读书的小地主,除非是那等被世家藏在家中作为家学的经典,否则的话,绝大多数与科举有关系的书也都能买得起。如此一来,各地读书人的数量直线上涨,就算是进士科不好考,但是大唐科举也没那么死板,明法明算明经,你就看你擅长哪个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程知节反正是对世家的前途不是很看好,因此,出门之前,程知节就叮嘱程怀亮,以前的交情可以继续了!之前为了房遗爱想要谋夺房玄龄留下来的爵位问题,程知节对房遗爱还是有想法的,觉得这瓜娃子不地道,老子都给你挣了个驸马的名头了,你居然还惦记着爵位?别把自个儿子都带坏了!如今就不同了,成年人嘛,感情没那么重要,利益是最重要的。有着少年时候的交情在,程怀亮跟房遗爱很快又摆出了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房遗爱还顺便将李悦也拉上了:“程二,咱们这个小舅子,那是没得说,我有今日,那真是多亏了十五郎!”
李悦摆出一副乖小孩的模样,对着程怀亮叫了一声姐夫,程怀亮也不客气,大手拍了拍李悦的肩膀,大咧咧地说道:“嗯,身板弱了点,回头姐夫教你几招!”
李悦又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又期期艾艾说道:“学武不会很辛苦吧!”
程怀亮直接说道:“又不指望你上阵打仗,学几个架子锤炼一下身体,有什么辛苦的!”
房遗爱看着程怀亮的眼神顿时有些惊悚起来,老程家的几个儿子,那简直就是牲口,大冬天的光着膀子抡马槊的时候都有,他们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反而乐在其中。房遗爱当年因为从小显露了比常人要强一筹的力量,房玄龄便给房遗爱请了武师傅回来习武,结果才两天,房遗爱就鬼哭狼嚎不愿意继续了,而那点量对于老程家的人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
李悦还真以为这就跟健身房健身一样,当下就答应了下来,然后就收获了房遗爱同情的眼神。李悦心里头有些嘀咕,不过就算到时候真的吃不消,他完全可以回宁州嘛,程怀亮如今在岐州做刺史,也就是回京述职才有可能遇上,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边算是相谈甚欢,房遗爱和高阳夫妻两个摆明了旗鼓,表示李悦是他们一伙的,想要找李悦,得他们先放行才行,一帮原本打算搭着李悦的东风,觉得就算是不能搞个摇钱树,小捞一波也行的宗室不由有些气恼,觉得高阳他们两口子就是想吃独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