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横滨靠近港口的巷子里凭空出现了一扇纸门。接着,从门内走出了一个与这昏暗窄巷一点也不搭调的男性。
他穿着一身略显庄重,又因为配色问题而显得有些诡异的教服,头上还戴着一顶莲花样的高帽子。
船只入港,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汽笛声。
“横滨这个城市,真吵闹呢。”
说着,童磨展开手中的金扇,以扇掩唇,露出了无忧无虑的天真笑容。
那么,无惨大人所说的少年到底在不在这个城市呢?
——童磨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在短暂的纠结后,猗窝座按照太宰治所说的要求,主动联系上了鬼舞辻无惨,并被目前还不是上弦的鸣女,传送进了无限城。
按理来说,被鬼舞辻无惨变成鬼的人,是没办法在他的面前隐藏自己的想法的。但上弦,尤其是排行前三的这几个,都是特别的。
先不论童磨,他本身没有人类的情感,对被他翻看大脑也没有任何异议。但上一黑死牟,以及上三猗窝座不一样。
前者性格傲气,与他的关系比起上下属,更像是合作者。而后者又满脑子的武道,两百年下来,鬼舞辻无惨多少对猗窝座产生了一些信任感。
因此,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鬼舞辻无惨给他们留了那么一丢丢的隐私空间。
这些都是非常隐晦的事,是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的秘密。太宰治能知道这些,并在此基础上对猗窝座下要求,就很离谱。
——猗窝座之所以选择听从太宰治的话,除了对‘那个人’的迫切之心,也有这部分考量的因素在。
那是一个能够看破过去、现在、未来的男人。
猗窝座对太宰治的目的毫无兴趣,但他能意识到自己的过去放在对方眼里无足轻重。
那个男人想杀了我,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把我杀掉。而‘那个人’的名字,恐怕就是能杀死自己的那把刀。
猗窝座想。
但无所谓,他现在只想知道她的名字,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欲求。
如太宰治所说,猗窝座用‘记忆中有那张脸’为借口,将太宰和也的存在告知了鬼舞辻无惨。
翻看了猗窝座展示给他的表层记忆后,鬼舞辻无惨疯了。
男人青白的脸上鼓起青筋,眼白上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受鬼舞辻无惨带来的压力影响,鸣女抱着琵琶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在死寂中,这一声拨弦声格外突兀。
等鸣女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被嵌在无限城的墙壁中了。琵琶的弦断了一根,她也变得狼狈不堪。
鬼舞辻无惨捂着脸,嘴唇神经质地抖了一下,咬牙切齿地从唇缝中吐出一个几百年没提起过的名字。
“…继国缘一!”
他根本不可能忘记继国缘一的脸,不可能忘记他无悲无喜、仿佛神子俯瞰世人的神情。
在看到猗窝座的记忆中那个披星戴月而来的少年时,鬼舞辻无惨感觉到自己身上被继国缘一留下的伤痕在隐隐作痛。
杀了他,不,要把他带到自己面前来,然后亲手杀了他!
鬼舞辻无惨原本想让猗窝座这个当事人去,但猗窝座离开后不久便发了疯。他连夜穿过了大半个国家,最终死在了阳光中。
猗窝座的死实在来得蹊跷,但鬼舞辻无惨读到了他悲愤到近乎绝望的情感,最终,也只能把他的死归咎于突然想起了生前的回忆。
上弦缺了其一,这让鬼舞辻无惨有一些肉疼。
就算同为十二鬼月,上弦跟下弦也是不一样的。如果说下弦都是流水线‘产品’,那上弦就是高档私人订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制造出新的。
“…把半天狗提到上弦之三,然后由鸣女…不,累来填充上弦的空缺。这些小事怎么都好,快把那个少年带到我的面前。”
这就是童磨会出现在横滨的理由。
他悠闲自得的在屋顶上移动,手里的扇子被他扇得啪嗒啪嗒响。
正扇着风,童磨突然嗅到了空气中的血香。
甜美的女香里混着鬼舞辻无惨血液的味道,除此之外,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香气。光闻着空气里的香味,童磨都能想象出肌肤割裂,血顺着手臂流淌时的香艳颓靡。
“被安排在横滨的鬼拥有这种程度的血么。”童磨产生了兴趣。
在远离人烟的郊外,童磨见到了对方。不仅如此,少女的身后还跟着他的目标。
那是一个年纪并不大的女孩,她穿着十八地狱绣纹的大振袖,披散着赭色的长发。女孩的发丝打着卷,像一捧柔软的赭色水草,将她裹在其中。
地狱加身,但这个看起来和人类一般无二的少女却在拈花轻笑——坠入黄泉的伊邪那美在看着花,回味着人间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