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大人现在过得很好,你跟着他不会像以前那么难了。”里梅以为如今市川椿过得不是很好,所以特地来投靠两面宿傩,考虑到宿傩大人好像因为她只待一个礼拜而不太开心,他决定劝她几句,“你可以多待一段时间,现在的宿傩大人养十个你都不成问题。”
“真的吗?”
市川椿的眼睛亮闪闪的,她甚至萌生了拖家带口把黑贞他们全都接过来住的念头,但一想到好像天生和两面宿傩合不来的黑贞大概率会誓死不从,她只好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我过得也不赖,只不过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才必须要拜托宿傩哥收留我一段时间。”
“你遇到麻烦了吗?”里梅皱了皱眉,心想怎么会有人那么不知好歹,连宿傩大人的青梅竹马都敢得罪?
“是有点。”市川椿挠了挠脸颊,她很少遇到像里梅那么懂事体贴还会做饭的人了,就连家里最靠谱的萤丸在他面前都甘拜下风,“没关系,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能解决的。”
“那就好。”里梅颔首,“如果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可以去求助我和宿傩大人。”
市川椿感动极了:“好,谢谢你们。”
对两面宿傩把她抛下还责怪他的不满,早在他说当时他来折返找自己的那一刻消失了,如今和里梅交流一番,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形象更是屹立不倒了。
虽然两面宿傩脾气臭还喜欢嘲讽她,但哪怕过去那么多年了,他依旧不忘过去的情分,那么细致入微地照顾她,她实在太感动了。
市川椿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两面宿傩的心眼似乎不大,她好像总会在无意间气到他,但看在他对自己那么好的份上,她必须要注意平时里的一言一行,不能辜负他对自己的悉心照料!
“里梅。”为了证明自己绝不是只会喊喊口号,她拍了拍胸口,豪情壮志地嘱托道,“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杀人放火,我样样精通。”
她确实是遵纪守法的三好公民,但那是21世纪限定,现在是法律管不到她的千年之前——准确来说是九百多年前,为了不辜负宿傩哥对她的一片真心,她愿意为他做法外狂徒!
市川椿情不自已地为她和两面宿傩的兄妹情谊感动到了。
“可是,你……”
里梅于心不忍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市川椿的瘦弱身材,细胳膊细腿,没长一点肌肉,身上的咒力和普通人差不多。要不是看在她和宿傩大人从小卖猪白手起家的份上,她从自己身边走过,他估计都不会留意到她。
市川椿疑惑地问:“我怎么了吗?”
“你看起来有些……”里梅斟酌着措辞,委婉地说道,“不太适合打打杀杀。”
市川椿愣了愣,下一秒,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里梅。”
“……怎么了?”
里梅被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樱发少女搞得有些懵了,难道他那句话伤害到她了吗?不至于吧?
“你一定是我的灵魂挚友。”市川椿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她感激地一把抓住里梅的手,郑重地说,“你是第一个说我不适合打打杀杀的人。”
每当她自称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周围的人只会甩她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但这一次不一样,里梅居然主动说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里梅:“……”
他突然觉得事实和他想的可能有点偏差。
能和宿傩大人站到一起的人,能弱到哪里去呢?而且,她能在自己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闯入宿傩大人的房间,可见绝对不是普通人。
——如果他知道她一门板撞到他的宿傩大人的脑门,他大概会更惊讶。
市川椿松开了他的手,转身向前走去,蹦蹦跳跳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开心。
望着她的背影,里梅觉得有必要问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定位。万一他猜错了,她真是一个柔弱的花瓶,出事了不好向宿傩大人交代。
里梅喊道:“市川。”
“嗯?”闻声,她回过头,“怎么了?”
“你是咒术师吗?”
“……嗯?”
前一秒还开开心心的樱发少女,现在却嘴角有点耷拉下来了,那双翡翠般的绿眼睛眨了眨,像是在控诉自己不理解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
市川椿不太开心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向里梅解释自己的立场和咒术界八竿子打不着:“我不是咒术师,也不是诅咒师,我不会使用什么咒力还是术式,但我能看得见诅咒。”
她突然出手,给了趴在墙壁上长得歪瓜裂枣的诅咒一拳头,把它揍得陷进了墙里,过了几秒它化为了星星点点消失了,这位路过的无辜诅咒被这样被她当场祓除。
她放下手,谦逊地说:“我只是一个适合站在战场后方的召唤型异能力者。”
里梅:“……”
他诡异地扫了一眼陷进去的墙壁,怀疑她对战场后方有什么误解。
但他没有忽略这句话中的关键词,“召唤型异能力者?你可以召唤什么?”
“妖怪、诅咒、付丧神、英雄、道具……”市川椿掰着手指一一例举,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说不太礼貌,她差点把“你死了以后也能加入卡池”这句话说出来。
她补充了一句,“但是不能召唤活人。”
“那……”里梅本想继续询问召唤出来以后有没有契约限制,却被一根手指抵住了嘴。
“嘘——”市川椿半敛着眸子,做出了噤声的动作,“你问的太多了。”
“……”里梅愣在了原地,没说出口的话被他吞了下去。
确认对方彻底闭嘴不出声以后,她笑嘻嘻地收回了手,又恢复了刚才活蹦乱跳的模样,“里梅,吃饭的地方还没到吗?我好饿啊。”
里梅花了几秒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听到少女的问题后,他慢吞吞地抬手指了个方向:“……就在前面。”
“好!”
里梅深深地凝视着走在前方的市川椿的背影,刚才她那个冷淡的眼神谈不上杀气腾腾,和他见过的强者相差甚远,但却让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那样近乎死寂的漠然好像不适合出现在一直以元气脱线的性格示人的她的身上,让他恍惚间误以为看到了另一个人。
这种相斥且割裂的违和感让他很不是适。
——果然,不能把和宿傩大人有关系的人看轻。
里梅坚定了这个想法,跟上了市川椿的步伐,提醒道:“市川,你走错方向了。”
“什么?”市川椿嚷嚷着,“你不早说!”
……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里梅和市川椿吃完晚饭回到了宅邸。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咒力全盛的平安时代,夜晚并不太平,多亏了有里梅这个行走的人形护身符,一路上没发生什么意外。
给市川椿安排好了房间,收获了一句意料之外的“晚安”后,里梅提着油灯走在宅邸的走廊上,没走几步,他碰到了坐在长廊上的两面宿傩。
月光倾洒而下,男人正倚靠着木柱闭目养神,平日里的戾气和血腥味仿佛被皎洁的光冲淡了不少,但在他慵懒睁眼的那一瞬间,如有一轮象征着不详的血月倒映在他的眼中,世间万物为之颤抖。
(ps.市川椿除外。)
“回来了?”两面宿傩打了个哈欠,他的声音带着似乎还未清醒的困倦,“怎么样?”
里梅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比较保险的答案:“她不是普通人。”
“她确实不是。”两面宿傩冷哼一声,市川椿这脑子要是能被划为普通人的范畴,他绝对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
“她和我说了她和宿傩大人您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里梅停顿了一下,他观察了一下对方,确定两面宿傩没有特别的反应后,他才继续往下说,“很不容易。”
两面宿傩哪知道新冒出了一个青梅竹马靠卖猪白手起家的版本,他天真地(有朝一日,这个词居然会用在诅咒之王的身上)以为通过市川椿的描述,里梅从这些荒谬的事情中感受到了她非同凡响的脑回路,也包括了自己和她相处之不易。
于是,他点了点头,深表赞同:“确实很不容易。”
两面宿傩一点头,里梅立刻就敲定了这件事在他心目中的真实性,甚至对市川椿这人充满了好奇。
从追随两面宿傩前,到现在被他留下来,里梅从未听说过他身边有女人的存在。
他本以为是宿傩大人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有更重要的大业需要去完成,他曾听说过一句话,女人只会影响拔刀的速度。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是因为宿傩大人的身边始终留了一个属于市川椿的位置。
想到时至今日两人才得以重逢,里梅不忍轻叹一声:“只有一个礼拜吗……”
两面宿傩:“?”
他怪异地瞥了里梅一眼,要不是他对自己的听力有着足够的自信,他都要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他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
里梅误以为戳到两面宿傩的伤心事了,赶紧摇头否认了:“没什么。”
两面宿傩:“……”
不对劲,难道那女人带坏他的部下了?
……
由于经历了非常耗费体力的跑酷和斗殴,疲惫的市川椿很早就睡了,宅邸的住宿环境非常不错,她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翌日清晨,在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中,睡到自然醒的市川椿从床上爬了起来。
枕边放了一套里梅贴心为她准备的女式和服,如果不是大小对不上,她都要以为之所以他那么迅速地筹备好,是因为拿了两面宿傩的和服。
毕竟他的女装癖已经深入人心了。
穿和服太麻烦了,市川椿耗费了比平常多数倍的时间在更衣上,等她好不容易穿出个人样,拉开房门准备迎接元气满满的新的一天,正好撞上了站在房间门口的草莓冰沙头的小朋友。
“嗨,里梅。”市川椿笑嘻嘻地招了招手。
“……嗨。”里梅学着她的样子,僵硬地招了招手,下一秒他轻咳一声,恢复了正色,“等下我和宿傩大人要出去一趟,早饭我已经准备好了。”
市川椿指了指自己:“我不用去吗?”
昨天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当法外狂徒,今天居然就把她排除在外,这样显得她的决心很不值一提诶!
“嗯。”里梅认真地交代,“你待在家里,不要乱跑。”
两面宿傩特地关照过,无论市川椿说什么都不准带她一起去,哪怕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都别理她,让她一边待着去。
他不允许自己的清闲世界被这个麻烦的人类破坏。
当时的里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大概明白了,宿傩大人宁可金屋藏娇,也不想让他的青梅竹马受到一点伤害,饶是冷酷无情的诅咒之王,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那一刻,人性之光在两面宿傩的头顶熠熠生辉。
“我知道了。”被剥夺了外出郊游(?)的机会,市川椿一下子就蔫了,她垂头丧气地抱着被子,“你们去干什么?踏青吗?”
“不是。”里梅抽了抽嘴角,寻思着离踏青的日子好像还有段时间,他语焉不详地解释道,“有几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我们去教训一下。”
当然,结局肯定不只是教训那么简单。
“我懂了。”市川椿立刻悟了,她一只手握拳,和另一只手的手掌一拍,“是去给宿傩哥采购午饭原料。”
里梅觉得有必要为两面宿傩澄清一番,于是便开口道:“宿傩大人不是什么都吃的,他喜欢女人和孩子。”
但他说完却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这样的说辞会不会让宿傩大人的青梅竹马产生一些误会?
市川椿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口感慨道:“他还挺挑食的。”
里梅:“……”
这是生气了吧!就是那种假装什么也不在意但其实心里恨不得把宿傩大人绑起来烤了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