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恒,”树下女子的笑骤然消失,冷眉而对:“你为何骗我!”
天色在一瞬间泛着青灰色,所有的色彩开始褪去,郑恒只觉她的话字字如刀削剑刻一般,刺进他的五脏六腑。
他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慌乱,无绪,语无伦次:“不是的不对不起。”
酸涩疼痛的滋味从心脏处滋生,瞬间吞噬他全身上下,沉重地无法呼吸。
眼中,蓦然变得模糊,像是隔了一层水雾,他轻眨眼睛,泪珠滑落,又换了天地。
长安街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他握住一个木棍,木棍头上扎了一圈稻草,上面插着满满当当的糖葫芦。
思绪茫然,但身体却自发的满心欢喜,
他在等着,心悦的小娘子。
可是怎么等,等许久,小娘子还没来,他有些心灰意冷了。
不知何时,街头那边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唢呐的声音刺耳,郑恒望过去,却是一队迎亲的队伍。
骑马的郎君春风得意,喜庆的红色铺满了整个街道。
郑恒注视着那个绣着石榴云海的花轿。
无端的,突然心悸。
花轿渐渐逼近,婢子手中飘散的花瓣落在他脸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暖香,
摇摇晃晃的花轿就在要经过他的时候,忽的停了下来。
郑恒屏息,握着木棍的手紧紧。
花轿掀开一道帘,穿着火红嫁衣的女子绝色芳华,淡雅的容颜浓妆艳抹起来竟有些惊心动魄的色彩。
啪
那一扎糖葫芦无力地倒在热闹的大街。
郑恒看着她,抖着唇:“乔幽”
那女子听见他唤她,蓦然留下两行清泪。
“我要嫁人了。”
她看着他,笑着哭着。
“我等你啊,可你始终不来,我只好嫁给别人啦。”她眸中含着轻怨。
不。
胸口被剧烈的疼痛撕扯,喉间洇出一口猩红的血,悔恨将他的躯壳燃烧的快成灰烬。
不可以!
郑恒红了眼,伸手去抓眼前的女子,可火红的嫁衣倏地飘远,周围的世界快速褪去,露出黑暗的本质,那抹红色,消失在暗夜的尽头。
楚乔幽!
无边的黑渊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激烈的心绪,片片轰然崩塌。
郑恒猛地睁开双眼。
心肺有团火在烧,烧的他皮肤干裂,喉间艰涩,
他头晕沉沉的,背部剐皮般疼痛,四肢乏力,没有半分力气。
“我等你啊,你始终不来,我只好嫁人啦”
空气中,女子哽咽的声音似乎还在空中回荡。
荡的他心口泛酸疼的厉害。
郑恒突的坐起身,脑中嗡鸣,眼前一黑,他扶额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才又恢复了视觉。
身体虚弱的厉害,可郑恒管不了这些了,
他忍着虚浮的脚步,胡乱披了衣,立刻冲出了门去。
“郎君!您醒了!”
门外,正端着热粥要进门的祥泰眼圈红红,又惊又喜的看着他,
可还来不及反应,郎君就踉踉跄跄地跑入雪中。
祥泰心里一惊,连忙放下粥,在屋内拿了件厚裘便追了出去。
他想,他知道郎君要去哪。
昏昏沉沉整整七天了,高烧发着糊涂,只惶惶唤着楚娘子的名字。
他,必是去找她了。
楚宅,
一连多日不曾见过郑家郎君了,落云撑着下巴出神的望着门。
娘子也不开心。
落云叹了一口气,腊八,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一旁,团团也恹恹的趴在门口,每每有人经过,它都要竖起耳朵,不是,又失落地趴了回去。
那人怎么还没带着零嘴和玩具来呢?
团团将头蜷进身子,
再等等,他就会来了吧。
闷暖的房间,楚乔幽坐在小榻上,指尖拂过琴弦,窗外下着风雪。
难得的鹅毛大雪,屋檐下挂了道道冰棱。
第一日,大雨,他没有来,
第二日,天阴,他没来,
第三日,晴,久违的阳光,他没有来。
第五日,郑桓派人说,孙宜修回京了,可他还是没有出现。
第七日,三皇子大婚,正妃并二孺人一同入了三皇子府,天下共喜。
而苏州银装素裹,白雪飘扬间宛若成诗。
楚乔幽起身,拿了伞,背了琴,踏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