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镇虽因前事对李娇儿态度不好,可他是个成长中的儒将,平素在军中遇事,冷静到如无心之人,从来不是莽撞之辈,所以生气的话脱口而出后,再听她平心静气的解释,反有了歉然。
的确,她明知自己对她的不满,却能找到他开诚布公地提了要求,又怎么会真的包藏祸心?
真另有它想,不如等他与大军离开之后,再慢慢图谋,将一家子都带走不就好了吗?
毕竟依着陈娘子所说,陈国对她是势在必得的,待自己走后,只怕还有潜藏的人会找上门。
就如他对她的印象,言语行事天真,但不是傻子。
想着,薛镇略微调整了一下态度,问道:“为何要去?”
李娇儿听出他话中的松动,便知此事可行,便道:“世子,陈国人既然对我有图谋,那么我离着他们近了,他们定然会派更多人接触我,若我娘真与他们……他们又怎么会不以此要挟?他们与我接触得越多,说得越多,岂不是会让世子得到更多的线索?”
薛镇真切地意外了。
眼前的女子纤瘦高挑,着秋香色寻常衣衫,头上只戴了两个珠钗,戴了一对丁香耳坠,站着的时候腰背挺直,看着他的目光,坦然笃定。
薛镇觉得,在她那样的目光下,自己像个度君子之腹的小人。
半晌,他才又问:“有了线索,有了证据,若是证明了唐瑛通敌叛国,戕害人命,那你又要如何?”
李娇儿没气他直呼母亲的姓名,反问道:“世子,若那些线索、证据,能证明我娘是无辜的,世子又要如何呢?”
薛镇无言。
李娇儿见状,叹了一声,缓缓道:“天下万事躲不过一个理字,世子这几年揣着疑问,却因无证据而没有对我父女动手,小女便知世子是个重理明事的人。因此将来若真的证明了什么,父债子偿,小女一身一命虽如草芥,自可去死。可是世子,”
她看着薛镇,杏目中流光如水,清澈入心:
“既然事有蹊跷,那将来翻转也有可能。小女知道世子这三年的悲愤事有源头,可以不怨不恨,但做不到不气不怒。所以若将来证明我娘无事,还请世子奉上和离书,你我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她抬起了手:“望世子与小女三击掌为证,此处有天有地,你我即为见证,我们一起查找真相,可好?”
薛镇迎着她的目光。
投着夏日阳光的双眼,迎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孔,还有连他自己都不敢多看一眼的,自己的内心。
“……好。”
他抬起了手。
啪。
啪。
啪。
轻拍三掌,有天,有地,有他和她,为证。
李娇儿展颜笑了。
只还没等她说话,忽一个陌生男声响起:
“仲敬,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