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棠的影子逐渐清晰,剧烈的头痛之后,陆暄眼前又恢复了清明:“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才到,”玉棠笑了,“这药是齐王殿下一早煎好的,放在暖炉旁,生怕凉了。霍将军有事寻你们,他匆匆离开,才托我守在这儿。”
陆暄心里五味杂陈,化作一声轻笑:“如今你也为着他说好话了。”
玉棠笑道:“将军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那糖也是殿下留的,这么细致的亲王,在大尧,他是头一个吧?”
“是,”陆暄扬了扬嘴角,闭上眼道,“他是很好。”
玉棠又道:“他说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齐王殿下只是素来隐忍,事实上争气的很呢……”
“长安给你什么好处了,”陆暄玩笑道,“你平常哪儿来这么多话?”
玉棠补了最后一句:“——我就是觉得,将军,莫失良人。”
玉棠说罢便要离开,被陆暄抓着胳膊道:“等会儿。”
“只顾着说长安了,”陆暄坐起来,“你说霍老有事寻我们——怎么,我也要去吗?出什么事了?”
玉棠转回严肃的语气,低声道:“靖王回来了。”
千里之外,蒲犁。
三王子牧戈连夜逃出了国境,和两个随从四仰八叉地躺在土坡上,为了迷惑追兵,随身的物件儿都扔了,只剩下一壶清水。不过清晨,大漠的阳光已然十分刺眼,牧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打开盖子,却把水递到了随从嘴边。
“殿下莫要管我……”那随从眼睛充血,脸色发灰,“我没多久好活了,还有一天脚程,就能到北月关,待殿下回来,继承王位,我……我也可以瞑目……”
他腹部被撕裂,几乎能看到沾了灰的内脏,说完这番话,便一哽气闭了眼。
牧戈痛苦地跪在他身边,把脸埋在手中,眼泪顺着指缝滑落,滴在随从的鼻尖。
蒲犁学习大尧官制与立储制,以长为尊。然蒲犁王长子早夭,二王子痴傻,三王子牧戈担着储君之责好多年。北燕意欲用武力吞并蒲犁,与之相比,归顺大尧,反倒可以保住一国百姓性命。
牧戈已经联系了边将陆暄,甚至得了大尧皇帝的应允,蒲犁王室却遭遇政变,一向痴傻的二王子居然是扮猪吃虎,在牧戈为国奔走的时候暗囤私兵,拉拢权贵,一朝攻入王庭,软禁蒲犁王掌了实权,下令追捕牧戈,格杀勿论。
尹慕收留牧戈,派人快马加鞭传消息到浔陵,又过了两日。
“我得回去,”陆暄把信烧掉,眼中闪过一丝寒冽,“和霍老说一声,今夜就启程。”
与牧戈三番五次协商归顺一事的人一直是陆暄,朝廷好不容易允了蒲犁王来年觐见,此时出事,北月关直接被推上风口浪尖。陆暄心中懊然,她原本只想在浔陵住几日,没想到碰上何廉背叛、长安受伤、洛旻现身,桩桩件件堆在一起,北边这么大事儿,她都没第一时间见到蒲犁三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