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开春,咱家就有得忙了。”我靠在炕沿上边看棋边拉扯闲话,“光那大坡就歇不下来,起码得折腾小半年。”
“大坡都是小事,关键还是丰河上的棉花。”自从换了对手,颖就棋风不顺,刚刚赢我的那点铜子很快就堆在二女跟前,已经开始从自己钱箱里取钱了。“筹划的不错,可到了跟前心里七上八下的,毕竟头一次种东西,这年一过完就该春播了,一点底气都不足。”
“怕啥?”取了几颗核桃敲开了剥仁,一左一右的朝二位夫人嘴里送。“就是种荒了也不是咱家的钱,朝廷肥着呢,不发愁。”
“那毕竟也是咱家的东西,还指望做了棉被呢。”颖嚼着核桃仁,又输了一盘,不情愿地送给二女二枚铜板,不满道:“贼精贼精的,再赢就让你明年去那边看棉花。”
二女高兴的将铜板揽在一堆,还不是地数上一遍。
“老四今天陪了兰陵守岁,老丈人那边没意见吧?”过年就是个团聚的日子,虽然我也乐意有人陪伴下兰陵,就怕颖娘家有怨言,不太人道。
“怎么能有意见?”颖输急了胡乱搅和了下棋盘,“重来,重来!”
“别猴急,今天晚上有你输的,明早你那一箱子钱估计保不住了。”我一旁幸灾乐祸,二女智商稍微比颖高那么一点点,或许比我也高那么一点点,所以……“别小看了咱二女,下这个玩意儿,老四也未必是对手。”
颖恨恨地戳了二女一指头,“也不知道这心思是怎么长的。”说着抱过二女,端详了一阵,“二女才跟了妾身那阵,还就差点被她装傻的模样给欺瞒过去了。”说笑着捏弄二女的小脸,“小狐狸尾巴是怎么被我抓住的,嗯?”
二女被说得不好意思,闭了眼睛不动弹。
“怎么抓住的?”我忽然变得比较八卦,凑过脸来打探二女隐私。
“当年啊,为了她这个傻样子,就没少挨妾身打。与别的丫头不同,打多少遍也不知道哭,越是看着傻了。”颖估计想起当年摧残二女的事,一脸歉意地将她搂紧,“妾身每天里都练字,她就站旁边侍奉,研个墨啊,洗个笔啊。多伶俐的丫鬟到这个时候就笨手笨脚的,唯独觉得二女好用。至于怎么个好用法,当时也说不出来。发了脾气呢,就叫二女过来出气,习文练字呢,就叫她在旁边伺候,这一天一天就过来了。”
“哦,那二女当年可受了不小委屈。”我爱怜的摸摸二女脑袋,轻声道:“往后可得对二女好些,补偿补偿。”
“妾身也这么想的,当时小,不懂事,加上家里常年的将妾身关在家里,难免发脾气出邪火,时间一长也埋怨自己没修养。可发火时又掌握不了行动,所以当时也视二女与其他丫鬟不同,时刻带在身边。”颖随手拿起颗甜杏仁塞二女嘴里,“知道妾身怎么发现二女不对劲吗?”拍拍二女脸颊。微笑道:“行文做画,什么时候用什么笔,什么纸用什么样的墨,或粗或细,或浓或淡,都需要精心挑选。这些事平时都是妾身掌握,可自从二女跟了身旁后,妾身就逐渐发现得心应手,到什么时候必然有合适的笔墨递过来,却一直没在意。直到二女染了场病后,暂时地换了个丫鬟。那丫鬟平日比二女伶俐得多,可一进书房就变了傻大姐。那一阵时间是画不像画,字不像字,才念起二女的好处来。念叨念叨就起了心思,前后越想越不对路,十岁不到的丫头片子再乖巧都没这个本事,必定是原先就会的,可家里买的都是清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没机会见识这些。”撩了撩二女头发,“你怎么会呢?我可现在都没想通。打几次都不吭声,也就算了。”
颖当然不知道二女怎么会,我知道。房玄龄就是喜好丹青的名家,爷爷做画,四五岁的小孙女一旁研墨递笔的,天伦之乐啊。可惜二妇呢,要是不出高阳公主这挡子事,二女的身份,不是我这种没落小贵族能高攀的,更别说小妾了。
“不说就不说,谁还没点心事。”我从颖怀里接过二女,让她趴在我怀里。隐约看见二女眼睛红红的,知道牵扯了她的心事,“往后这事就撂过去,再不提了。平平安安过了这一生比啥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