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温柔的样子已经离她太遥远了,她其实已经记不得了。但想来,应该也有过温柔地抱过襁褓中的她,拉着她的手耐心教会她说话和走路的样子吧。
她用衣袖擦去泪水,不要白术搀扶,自己跌跌撞撞向前走。泪光模糊了前路,只能依稀看到前面有许多许多的人在等她,火光照得她眼睛生疼。
待到走近了,她捏着衣袖大口喘了几口气,才看清眼前的人。
站在最前的是一身戎装的小褚,他的脸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晦暗不明,右手扶在剑上,挡住了她的去路。而他的身后,是全副武装的禁卫军。
怀中的诏书从未如此冰冷,她在看到禁卫军的一刹那,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不仅是小褚算计她,连母亲也早早放弃了她。
呼声极高却还未得到承认的皇储与病重垂危的皇帝独处一室,本就是大忌。
当年熟读史书,学到宋初的烛影斧声,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原本以为是剖白心意、母女和解的最后一面,背后竟然是这样冰冷可怕的意图。姜祎只觉得胸腔里空洞一片,但身为公主的骄傲还是让她挺直了脊背。
母亲这一去,留给她的会是什么?
是杀君弑母、意图篡位的罪名,是百姓心中美玉上的致命的瑕疵,以此来成全本不够名正言顺的小褚未来顺畅的帝途。
是她太过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已经偏离母亲心中的皇帝人选太远,所以母亲暗度陈仓,以她吸引秦远的注意力,暗中改立小褚,必会打得秦远措手不及。
真是好计谋,好计谋。
她笑了笑,抖开手中的诏书,对姜褚说:“恭喜你。”
永寿元年冬,腊月十三,大颍天玺皇帝崩。
遵皇帝遗诏,皇子姜褚继皇帝位,追谥天玺皇帝为大吴恭顺皇后,复大吴国号,服国丧,任命山陵五使,遣使者至秦、燕等中原六国与西域各国告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