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听闻之后,不禁大惊,说:“陛下以仁德成事,今反因仁德而失机也。若乃不往长安,不救士元,以士元之智,岂得遽死?”刘备你着急去跟庞统会合干嘛?战阵之上,刀剑无眼,他这回战死纯出偶然,而倘若刨掉偶然性,就庞统的本事,不至于和长安城同亡啊,他一定会留下后路——法正也猜不到庞统其实死志已萌——大军若不往东,而向西以取陈仓,就大有机会杀出一个相持局面来啦!
可是这时候再懊悔也已经晚了,法正对宗玮说:“吾计卿来时,曹魏关东军已来相合,陛下悬军于外,锋锐已挫,再难久留也。当退则退,黄公衡所言是也!”
宗玮说所以黄权才劝陛下召司空您前往关中呢,估计也就只有您能够劝得住陛下啦。法正说我实在是走不了啊,不如这样,我写下一封书信,劳烦你再跑一趟,去呈交给陛下。
于是强撑病体起身,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仔细分析了当前的敌我态势,建议刘备赶紧撤兵,返回汉中。汉中我已经有了全面的布置,只要你把关、张等部兵马全都顺利拉回来,往各处要隘一塞,魏军必定难以深入。而且经过你们把关中这么一番骚扰、蹂躏,估计曹魏也没有足够实力南下啦,咱们又多了几年的喘息时间,也算一定程度上达成了战役目的。
信末还干脆装死,说:“臣病笃,已不久于世矣,若陛下归迟,恐臣再难睹天颜,死亦憾甚!”我都快要死啦,你还不赶紧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宗玮接过信,马不停蹄前往关中,去归报刘备不提。且说正如法正所料,这个时候曹操已经亲率大军抵达新丰,与曹德、夏侯尚等会合,随即浩浩荡荡直向长安挺进。
庞统既在鄠县城下中矢而死,赵云率军绕过鄠县,去与刘备会合,庞延趁机遣人往长安查看,一瞧已是空城一座。于是庞延干脆放弃鄠县,率先进入长安,正好迎到曹操。曹操还没有说话,旁边蒋济先一指庞延,厉声喝问:“闻汝前在鄠县,如何弃之不守?!”随即转向曹操,说:“控扼渭桥,渭北之乱不东;固守鄠县,渭南之乱不广。鄠县不可失也。”
曹操能够顺利进入长安城,此时心情大好,倒是并没有因此而怪责庞延,还安慰他说:“卿无守土之责,而能为国拒贼,功莫大焉,朕岂因细过而罪人者耶?”固然庞延弃守鄠县,抢着来夺收复长安的首功,有所失策,问题他并非守土有责的官员哪,本来只是一介布衣,能够做到这份儿上就已经很了不起啦——“子通未可苛责。”
于是便命夏侯尚率军去守鄠县,他打算亲率大军渡过渭水,与曹真、吕蒙会师,去与刘备决战。
几乎同一时间段,襄阳的曹仁也接到了来自洛阳的指令,要他沿江而上,进取三巴,以挠刘备的侧翼。本来按照原定计划,步军当从襄阳南下,先驻江陵,与鲁肃的水军会师,然后通过秭归、巫县指向鱼复,进入巴中。可是这个时候别说鲁肃水军还在彭蠡没有启程呢,原计划调来协助的臧霸、孙观等部尚在中途,就连原定的后勤总管、南郡太守蒋济,回一趟朝接受指令就干脆被曹操带着西行了——荆州军区目前还只搭成了半个架子。
就这半个架子,真有机会突破险峻的三峡,进入巴中吗?
曹仁召集众将商议,悍将牛金提出,既然关中有警,军情火急,那咱们一刻也延挨不得——“护国可急召鲁都督、臧将军等来合,金请先率三千精锐,乘民船以向秭归。”
曹仁说你这是去玩儿命啊,固然北线军情紧急,需要咱们在南线相机配合,以牵制蜀贼的兵马,可是鱼复驻有甘宁的大军,秭归以下又水急流湍,没有鲁肃水军配合,你想靠着点儿民船就冲过去,那不是做梦呢嘛?“此计悬危,不可用也!”
牛金是还没有听说过庞统偷出子午谷的相关细节,否则他一定会反驳:“蜀贼可为,何金不可为耶?金为国家上将,其志尚不如贼乎?”
正在此时,却有一人出班拱手,对曹仁提出建议:“今军在襄阳,水师未至,臧将军等亦止半途耳,欲取三巴,难矣哉。盍取道沔水,直下西城——贼之腹心,不在成都,而在南郑,若能薄南郑之背,则贼势自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