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热解毒的药膳快要熬好了,蒸腾的热气不断飘散。沈尧望着火苗熊熊的风炉,一边给赵邦杰做砭术,一边心不在焉地问:“所以呢,你们教主要是出事了,你也会死?”
“对,”柳青青昂首,“我生是教主的人,死是教主的鬼。”
“你何必?”许兴修突然接话。他用纱布裹紧药渣,炼出浓稠的药汁:“你对那个教主而言,不过是用完就扔的药渣。”
柳青青却笑他:“你不懂。”她看着沈尧,双眼明澈,亮晶晶的:“你懂的,你肯定懂。”
沈尧矢口否认:“不,我也不懂。”
柳青青牙口漏风,还和他闲谈:“卫大夫死了,你会独活吗?”
手中砭石掉在地上,沈尧弯腰去捡,散下来的发丝搭在额前,挡住他的目光。他蓦地领悟,竟然跟着柳青青一起笑了:“恐怕活不成。”
柳青青蜷身侧躺,怪声怪调地唱起歌来:“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下,何处不可怜……”许兴修轻轻踢了她的鞋子,制止道:“行了,莫让人家笑话你。”
沈尧从许兴修手中接过碗,片刻不敢耽误,马上搂着卫凌风给他灌药。这种药汁最好趁热喝,辅以针砭之术舒筋活络。沈尧和许兴修出身同门,治病救人的方法总有诸多相似之处,二人合力运作好一会儿,沈尧惊喜地察觉卫凌风手脚回暖。他跪在卫凌风身侧,慢慢地等,当他听见卫凌风唤他:“阿尧。”只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一物能比这一刻的光阴更贵重。
沈尧垂首,顾不上旁人在场,坦言道:“师兄身在鬼门关,我半只脚也踏上了奈何桥。”
卫凌风的衣衫沾了血,又沾了汗。他从破损的袖袍中伸手,搭上沈尧的手腕。风炉未熄,迸溅的烟灰和火星洒了过来,沈尧抬袖去挡。借着一面衣袖的遮掩,卫凌风向他脸上凝视,竟说:“我更想让你好好活。”
沈尧扭头:“死是比活着容易。”
卫凌风按住他的手背:“扶我一把。”
沈尧跪坐,往下弯腰,轻轻地扶起卫凌风。卫凌风在他的助力中缓慢坐直,脊骨木然僵立。沈尧给许兴修使了个眼色,许兴修便替换了沈尧的位置,卫凌风的目光仍然追随着沈尧不放:“你的额头怎么了?”
沈尧背对着卫凌风,握着一块砭石,继续照料赵邦杰:“我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撞到头了。”
卫凌风淡淡地问:“是吗?”
沈尧顿时泄气:“好,我说实话!我给人下跪,拼命磕头。”他忽然想起卫凌风说过,小时候为了活命,也曾给人下跪磕头,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卫凌风心中如何想,只听见卫凌风又叫他:“阿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