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语塞:“那,那也不至于此。便他们有所觊觎,让你阿玛额娘积极防范就是了。哪至于钻营至此?牺牲至此?”
这话说的,连雍正都不爱听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自康熙以来,鄂罗斯反复犯边。名为友邦,实则寇仇也。皇考与朕念及苍生,不忍百姓多受战乱之苦,数度答应和谈。对方却屡次撕毁合约,或施诡计。”
“如此,我朝还愿接受其使者,愿以天下苍生为念赠之牛痘法。已经皇恩浩荡,伊若仍不知感恩,妄图以小道窃取我朝国之重宝。可就真真蹬鼻子上脸,怨不得朕兴正义之师了!”
炼钢、练兵多年,如今大清兵强马壮军备优良,连威武大将军炮的射程与杀伤力都有了显著提高。
国库、内务府的,存银也都多着。
雍正底气十足,自然能放开手脚,完全不惧甚至隐隐有些期待着。
再没想到君父居然是这么个反应的弘历:!!!
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听到自己无比艰涩的声音:“所,所以,皇阿玛也觉得太孙这主意可行?”
“嗯!”雍正点头:“只是委屈了弘历你,不过你放心,朕心中有数。若此事为真,效果亦如太孙预测,朕届时定然论功行赏,绝不亏待于你。”
呵呵!
弘历心中冷笑,打从林接受这个荒唐建议开始,就已经对儿子万分亏待了呀。
儿子好歹天潢贵胄,好歹龙子凤孙……
弘历怨念如山海,面上却不敢丝毫表露。只毅然决然地道:“既然皇阿玛也这么觉得,那儿子只好全力以赴。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当然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弘历再怎么也迈不过心中那个坎。到底以防万一走露风声为由,谢绝了永瑛帮忙踅摸人选的提议。
只要他愿意配合钓鱼,永瑛倒也不勉强他非要用自己指定的钓竿。
又好生勉励了一番,细细交代了其中官要。永瑛才笑眯眯拱手:“此事就多烦四伯了。您难得来宫中一次,好生陪皇玛法谈谈心。侄儿还有些琐事,就不打扰您们了。”
弘历恨不得他赶紧滚,滚出大清之外。可事实上,他还得委屈巴巴拱手道一声:“多谢太孙体恤。”
永瑛摆手,溜溜哒哒就出宫往庄子上找自家额娘去了。
毫不意外的,又在附近发现了几个来定制手表或者镜子的鄂罗斯使者。
永瑛叹:“可真是……够执着啊!”
“可不?”舒舒挑了挑眉:“每日至少三两个人,每次都不少消费。成不成功挖到墙角的,却着实没少给本福晋送钱啊!”
永瑛笑:“那,不知道额娘打算什么时候松动呢?”
“等!”舒舒轻敲了敲桌子:“等到他们耐心告罄,荷包也告罄,再榨不出一点油水时。才终于柳暗花明,有了些许眉目。却因为行事不密,被人赃俱获。”
“到那时,我儿与你皇玛法便可以痛心疾首,痛斥对方忘恩负义。修国书与彼得二世,保留武力征伐以报国仇的权利。”
“可别说区区镜子而已,区区玻璃而已的傻话。当年威尼斯那么一小块的镜子,都能卖出十五万法郎的高价。被视为国家机密,各种严防死守,泄密者可处以死刑。”
“咱们大清这么好的平板玻璃,这么大的穿衣镜,更贵更被重视是理所当然的呀!”
“是。”永瑛微笑:“额娘所言极是。不过,伊万那边见久久未有进展,已经在试图想别的法子了。”
“哦?”舒舒笑:“却不知他们这次想要渗透的是哪一位呀?”
永瑛伸手,缓缓伸出四根手指。
哇哦!
竟然是渣渣龙吗?
“不过……”舒舒皱眉:“你四伯那个人虽然傲慢无礼,好大喜功,野心与能力并不匹配。”
“但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应该不至于为了点金银俗物背弃大清。除非……”舒舒咬了咬唇:“除非那傻子以为里通外国能助他实现赶你下台,自己上位。”
“但是按照他以往的表现,应该不至于蠢成这样!”
永瑛一向知道自家额娘对四伯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没想到能差成这样。瞧瞧这言语犀利的,啧!
不过身为人子,永瑛总是跟自家额娘站在一边的。
当即选择性失聪,当自己从未听过额娘这些不当之语。
只笑眯眯点头:“额娘猜的不错,四伯不但没有同流合污,还早不早地就往养心殿找皇玛法坦白了。儿子恰逢其会,就建议他将计就计,来一出钓鱼执法。”
“然后呢?”舒舒微笑追问,静待新鲜大瓜。
作为孝顺儿子,永瑛当然要满足自家额娘的求知欲呀!
至于说先前说好的保密?
嗐!
那不是事情根本没成吗?都没成立,自然约定也就不复存在了。
不能算太孙违约!
分分钟理清其中关系,永瑛毫不犹豫地就跟自家额娘一一学了。
包括但不限于他那好四伯差点被他坑着,以优伶为师,好生学习表演的事,果然将人逗得前仰后合。连拍在他肩膀上的手都特别用力:“好哇好哇,不愧是我儿!随随便便,就给那渣渣安排了一个进退维谷。”
“成则资敌,败……应该是不会败的,到底他心中憋着一口气。想证明自己,怎么都比你这小萝卜头更堪托付呢!”
所以积极努力完成任务,力度特别大的资敌……
只一想想,就让舒舒忍不住对他心生同情。
惨,可实在是太惨了呀!
然后,接下来的几日弘昼就发现:自家福晋心情特别愉悦?
虽然这几年曾经史书留名的好兄弟两个早就分道扬镳,不复当年亲密。但到底穿同一条亵裤长大的呢!便不通风报信,也难保他不心生恻隐,左右为难呀。
护夫好福晋舒舒温柔浅笑,果断瞒下了此事。将由头什么的,都转移到鄂罗斯使者身上:“这么明显的吗?嘻嘻,是很开心啊!每天都日进斗金,收获巨大。”
“而且呀,等咱们的手表、镜子、彩色玻璃等传到了他们那边,必然掀起一波风暴,随之带来购买狂潮。”
“可不就不止日进斗金,还有大批的金银在赶来的路上?想想,就让人心生期待呀!”
弘昼挠头,总觉得不止这些,但又想不到还会有什么。
只憨憨一笑:“再想不到,那些炼丹术士用对了地方,竟然能得到这般让人惊喜的效果。还真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啊!”
舒舒笑:“不止呢,他们最厉害的,是给咱们永璧启蒙,让他这个这方面的天才觉醒。才七八岁大小,就有如此成就。这孩子的未来,绝对不可限量!”
“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永瑛还要厉害。”
毕竟上下五千年,皇帝不胜枚举,厉害的明君车载斗量。
有划时代意义的化学大家却屈指可数,像自家永璧这样,小小年纪就有一番成就的更是绝无仅有。
弘昼虽然觉得福晋这样有些过于夸张,不过次子确实厉害。养了这么两个优秀儿子的他们夫妻,便是咸鱼,也能咸到名垂青史。
想想这个,弘昼便也笑出声。
冬去春来,鄂罗斯使者们终于花尽了银钱,也没有了拖延下去的理由。
纵然万般不舍,也得对雍正提出告辞。
做戏嘛,肯定要做全套!
雍正设宴相送,并赐了大笔的回礼。还本着仁爱之心,派遣了一队擅长牛痘之法的官医。拟将随同赴鄂,教授牛痘之法。直到鄂方熟练掌握了牛痘之法,再回转京中。
伊万万分感激,连连称谢,给雍正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觊觎那些生蛋的金母鸡。可惜和亲王大大咧咧,和亲王福晋却是个心细如发的。处处防范,根本没有任何动手空间。她的那些奴仆们也都一根筋,竟然一个赛一个忠心,百般利诱不成。
让他震惊不已,也无奈至极。偏偏归期在即,手中银钱也……
只能先回去,再做打算。
横竖两国友好,受了这么大的恩惠感激在心,想要回报一二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伊万勾唇,眉眼之间满满野望。
正思量间,此次来大清最大的收获——谨郡王弘历就拎着酒坛子来找他喝告别酒了。
“此去关山路远,还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见。爷着御膳房做了一桌子好菜,自拎了两坛子好酒与挚友告别。祝君归程顺利,不见半点波澜。”
伊万重重地拥抱了一下他:“谢谢,我的朋友。可惜我公务在身,再无法久留。而你又是大清皇子,断不会随我而去。”
“不然的话,真想带你回鄂罗斯,也让我尽尽地主之宜,好生款待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