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们其实就和行尸走肉没有什么两样,那种令人绝望到窒息的呆滞麻木,不是国产影视那些红光满面,油水十足的群众演员可以表现出来的。

全是那种因为饥饿和跋涉,浑身污垢和尘土,皮肤皱巴巴紧缩在干枯的肢体上,摇摇晃晃在风中,几乎要马上就会被吹倒的虚浮和无力。

很多人饿的连说话的多余气力都没有,只有当体力衰竭倒在地上,被后面的人慢腾腾的踩踏而过的时候,才冒出一两声若有若无的呻吟。

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灰头土脸披头散发的包裹得像个野人一样,混入这些缓缓行进在大路上,成群结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流荡人群中,其实并不算显眼。

在我某段依稀记忆中,在战火纷飞和人祸不断的这个时代,这些流民反而是城邑和大路上,最常见的一道光景。只是那会我是坐在舒适的马车里,由开道的御手驱赶着前列,冷眼旁观者这一切,而没有真切的成为其中一员的体验。

他们像蝗虫一样的经过田野和树林,留下被剥的露出白生生硬芯,只剩下光秃秃枝杈的树干和满地被连草根翻都出来的土块,在他们活动的半径内连深藏地下老鼠和蛇虫,都难以幸免,更别说某些身为同类的幼弱之辈。

不是有人呕吐着就这么栽倒在路上,再也爬不起来,他们饥不择食胡乱吃下去果脯的东西,只能给肠胃一些虚假的满足感,而且往往是有害的,随着身体的剧烈反应,青草树叶,乃至细土结块的残渣,带着内脏的颜色,被一点点的喷溅出来,然后抽搐着变得冰冷僵硬。

对此麻木和呆滞是其他最常见的表情,还有一些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看起来比较强壮的男子,将一些看起来年老体弱或是有资色的女人,拖到大路旁去,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崎岖的土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大路,坑坑洼洼的大路又变成更加平整的官道,各种逃亡和流浪的人群,就像是无数溪流汇合成的江河,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

幸运的是,至少到了大路上总是不缺乏足够的猎物,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将我视为潜在的目标,但是第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靠在树下的我还是不敢合眼,并将棍矛放在身边,随手可以挥舞的位置。

因为这是一个道路两旁,依旧有野兽频繁出没的时代,哪怕在人多的大路上。

时不时可以看见好几只,不知道是狼还是狗的动物,毫不避人的站在某具倒毙道途,就被啃的七零八落的尸体前,撑的圆滚滚的肚子,舔着嘴上的残渣,用血红的眼睛,打量着下一个潜在的可能目标。

其中一只个头硕大的,盯着我手里揣着的棍棒,不怀好意的远远尾随了一段,才失望的调头回去,寻找新的目标。这就所谓国之将亡,连禽兽都能堂而皇之上路啖人的乱世。

而我也亲眼看见一些落单的人,精疲力竭的经过一个晚上后,就变成一具被扒光的尸体,和那些因为衰弱和饥饿,再也没有能醒过来的人,胡乱丢在一起。夜幕的黑暗足以掩盖太多的罪恶和残酷。

天亮后,我继续一边用最节约体力的速度行走,一边对照周围猜测自己的位置。

如果是顺水漂流的话,这里应该算是洛阳以南偏东的方向,我只想找到下一个城镇,然后伺机搞清楚自身所处的位置和时代,为下一步再作打算,最好能找到代步的交通工具,重新弄回到洛阳,哪怕是微薄渺茫的希望,我还有一些牵挂,没有了结总是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