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回来的衣裳也都被当了,所以只能穿母亲的衣服。虽然拿了财物出来,爹和弟弟很满意她,但母亲不满意……
正如母亲平素唠叨的,爹以前只是跑附近的集镇赌钱、找船娘,晚上还几乎要回家;现在得了钱,已经去县城了,快一个月看不见人影,晚上也不回来。
眼下稻田要翻耕才能种稻子,又要育秧,正是农忙时候,所以母亲急得很。
杜千蕊拿起一把磨得很旧的柴刀,便枕着一块木板,开始剁草料了。她的手指上包着两处布,都是平时干活划伤的。多年不干活,此时已变得笨手笨脚,又很容易受伤。
……几乎所有的首饰、带回来的全部稍微值钱的东西,全给了爹还债。现在杜千蕊只剩一个翠绿的和田玉镯子,藏在内衣里没拿出来;这个镯子真的漂亮,爹拿去又当得很便宜,她实在舍不得。
没钱了,爹或许便会回来种地,母亲也不会怪她了罢?杜千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啊!”她惨叫了一声,便见左手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马上便浸出来,不断往下滴。杜千蕊又痛又伤心,顿时眼泪便哗哗往下掉。
这时母亲闻声跑了过来,跺脚道:“侬甚么也不会干了,饿来。侬出去扫院坝。”
手指被划破流血,在村民眼里根本不叫事!杜千蕊赶紧拿袖子干脆地抹了一把眼泪,一咬牙,把手指拿到嘴里吸吮掉血吐掉。
她便默默地到灶房里,拿起扫帚出去了。
一只手扫不动,她只好双手拿着扫帚,刚刚受伤的手指血还没止住,很快染红了草柄。杜千蕊含着泪水,谁也没法怨……她回家后,只干了些轻巧的活,这都干不好,还能怪谁?
原来以为在富乐院卖笑卖艺,总是遭人轻辱,已经够惨了。她现在才发现,早已过不惯家里的日子,在京师操贱业,似乎也挺好,而且还不用卖身。
……或许,原来就该珍惜京师的好日子。毕竟不是所有女子都能进教坊司、富乐院当乐伎的。
就像母亲,以前就是船娘……在一艘破烂乌篷船上卖身。同样遭人轻辱,还要接客,而且卖不起价钱。
母亲因为做船娘,所以二十多岁才成婚,陆续生了他们姐弟。嫁的人是个嫖客,多次光顾她的生意,后来就变成了杜千蕊的爹。
同样是操贱业,母亲现在过成什么样了?才刚刚四十出头,看起来就像六十岁的人一样。不过母亲也没法子,她们那些姐妹里,也有没嫁出去的,现在还在接客维持生存。老了更惨,有时连几文钱一次的老汉客人也接。
杜千蕊瞧着母亲的下场,幻想着自己还在京师富乐院,她寻思,自己再过些年估计比母亲好得不多。以色相事人,人老珠黄了还剩什么?什么才艺,没了好皮囊有何作用?往好了过,存些钱、学些为人本事,估计能过成富乐院鸨儿那般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