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过这样的‘海权’理论:‘谁掌握了大海,谁就掌握了贸易;谁掌握了世界贸易,谁就掌握了全世界的财源,因而他就掌握了世界本身’。”【注三】
“瞧瞧这些年,远洋贸易带来的丰厚利润,谁都不会怀疑海洋是多么重要。而如此暴利的海上航线,必然需要强大的军事力量来保护。”
“我还曾听过:‘军事是政治的延伸,军事是经济利益的继续;战争,则是利益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产物’。”【注四】
“这更是说明,海军不应是囿于名声的称霸工具,而是重要经济贸易工具。”
彭布罗克伯爵点头格外频繁,眼神中透着一股“我府上常有此类讨论”的自豪感。其余诸大臣,皆认真侧耳倾听。国务大臣带来的助理沃尔辛厄姆“刷刷”做着笔记。侍女比顿盯着同样奋笔疾书的李乔,仿若发呆。
“西班牙现今就走入了歧途。在地中海集结舰队,同遥远的奥斯曼土耳其争霸,他们能得到什么呢?夺取东地中海的岛屿,最能给威尼斯带来利益;挫败异教徒,最能增加的是罗马教廷之权威;西班牙加入战争,除开给予腓力二世‘天主教忠实捍卫者’的荣光,国家并无多少实际收获。”
“这简直是财政的灾难——海军耗费庞大的开支,却只用作了耀武扬威。”
玛丽忽然顿了顿,侧头注视起她的丈夫。
他的祖父、法兰西第一个叫弗朗索瓦的国王,用尽手段和教皇争利,还不惜与奥斯曼结盟、来对付哈布斯堡的查理五世;他的父亲,时常对胡格诺派喊打喊杀,却也逮着机会就要利用教廷;比较起来,他对天主的感情,其实更虔诚更淳朴。
好在,此刻,弗朗索瓦神态平静,对她这种缺乏宗教荣誉感、世俗利益至上的国家主义论调,并无不满。
玛丽心里一阵轻松。“西班牙的另一个失误,在于他们的殖民地政策。”
“因为历代君主的宗教执念,他们在殖民地,花了太多工夫在传教布道上。”她忍不住,先吐槽了句无关紧要的。“其实这也无妨。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们在美洲发掘了太多金银矿,因此获得了太多财富。”
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玛丽解释道:“财富来得过于容易,致使西班牙人丧失了发展其他产业的动力——既然手握金银,很容易、很迅速便能从邻居那里买到必需品和奢侈品,那又何必费劲去完善本国的工农业呢。就算想投资生利,恐怕也会更倾向于海外采矿项目。”
“另一个弊端,就是金银大量涌入,市场上货币过剩,造成通货膨胀。物价提升,影响了当地制造成本,更使得他们的产品,在国际上丧失了竞争力。因此其工业,可预见的,还将进一步衰落。”
“另外,西班牙奉行严苛的宗教排异制度。被他们迫害的‘异端’、被他们驱逐的‘异教徒’中,其实有许多勤劳、能干、精明的人。西班牙这种不宽容,生生挤走了国内的部分活力,只会让自己衰败更快。”
玛丽总结道:“因此,我相信,一个重视国家利益胜过君主个人名誉,学习掌握经济规律,宽容的、不受宗教见解所操纵、专注于世俗的政府,定能比西班牙走得更远。”
格雷欣率先大赞:“您说的经济规律,太精彩了,我的陛下!于国家而言,金银固然意味财富,但最大的用处不是消费……要设法让金银流动起来,创造更多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