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最后了,反正裴元也不是姚秀,说就说吧。
“你答应我,不告诉他,可以吗?”
言语中恳切的哀求,那分明的哭腔,忍得痛苦,听的人都觉得心碎。裴元放下了茶盏,向屋外左侧瞥了一眼,淡然道:“我不告诉他,你说吧。”
“我见到雷金纳德了。”朱缨揩掉眼角的泪,方才行礼已经用掉她全部的力气,只能慢慢地坐在地上,逼自己露出淡淡笑意,仿佛完成了一桩多年的心愿。也不知休息了多久,她才终于有了些许力气,爬到被随意丢在客堂里的画卷前,她将它放在裴元面前,轻轻展开,“这是雷金纳德给我的,我身边的人,她全盯上了。”
“她知道姚秀中毒。我配合她,她就会救姚秀。”剩下那半句朱缨没有明说,裴元已了然。朱缨笑得苦,但还是努力在笑,“我答应她了,所以到时候,她会来给姚秀解毒。”
“你信得过小人?”
朱缨垂眸,“她这个人,信条是有的,说会救,就会救。”
“你帮完了她再回来……”
“回不来了。”朱缨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茫然道:“回不来的,我跟她,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当年在克劳蒂亚山的悬崖,她宁可跟我一起去死,也不愿被我带回去。所以,她说要用我,就是要我死。”刻意露出轻松的笑容,朱缨说出的却是残忍的话:“不要告诉姚秀,到那时也许他会伤心。起码,让我这么以为吧。” 不然,她会好难过。
裴元起身,手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唇角挂着她不曾见过的春风,“小娘子,现在才说这句,有点晚了。”
他撩袍离去,紧接着有人进来了。
朱缨的脸顿时僵固,那堪比黄连的刻意轻松如同陈旧的漆一般片片剥落。难怪啊,难怪裴元非要刻意重复一句“我不告诉他”。是啊,裴元确实没告诉姚秀,因为他知道姚秀就在门外听着,是她自己告诉了姚秀!
姚秀的双眸一如既往地望着她,如同望着一汪秋水,情意浓浓,可这深不见底的眼里,没有丝毫眸光。姚秀几乎是挪进来的,如同年过六旬的老人一般,身体应当是相当不舒服。朱缨想糊弄过去,但姚秀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将她那些糊弄人的话统统逼退。
“这事儿不怪你。”他哑着嗓子,想来这病把他折腾得是在够呛,“是我自己想寻解药,逞了强,才病了。本就是受不得寒的,我明知故犯,所以,不怪你。”
费尔说的话,要求他的事儿,他连自家师兄都没说,更何况朱缨。
朱缨万万没想到,他的第一句,竟然是不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