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桃山之下(1)
大师兄很久以前不会打架,因为那个时候夫子还在,书院的人也不需要打架,就算真的需要,也还有二师兄和三师姐两人在,根本不需要他出手。那个时候的大师兄只要负责教导后山的师弟师妹们就好,然后就是跟在夫子的身边,照顾夫子。 那个时候,大师兄也一直都说自己不会打架,无论是和叶青还是和其他人,他都是这样说的。 但是,当夫子登天了之后,他就不得不去打架了,因为他是书院的家长,他必须要打架。 当大师兄觉得学习如何打架的时候,他便学会了打架,便学会了皮皮的天下溪神指,二师兄的相敬如宾意,浩然剑,甚至还有这夫子的棍。 先前和观主交手,他刺出去的那一棍便是柳白的剑,柳白的剑当然不弱,也不会慢。 这便是大师兄,即便他自己总说自己慢,但是,其实他走的很快,做什么事情都很快,也正因为这个夫子在的时候,才会让他慢一些,所以他是天下最慢的人。现在,书院需要他变快,所以,他是天下最快的人。 观主站在雪峰上,举头望向夜空里被繁星包围着的那轮明月,嘴中满是赞叹的说道 “你教出来的好徒儿。” 观主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佩服夫子,没有半点怨毒的意味。 虽然观主此时已经是超脱世间,接近昊天的大修行者,他可以看淡很多事情,看淡世间一应的贪嗔痴爱。但是,看淡不是无视,他依然有着,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的替天的举动。 多年以前,观主败在了夫子的手中,他便知道自己没有胜利的机会。所以,他希望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能够赢过夫子的学生。 事实上,观主的几个徒弟都不简单。 叶青建立了新教,最终成圣。但是,观主心中明白,叶青的转变离不开李慢慢在长安城里的点化。 叶红鱼可以说是西陵最年轻的裁决神座,但是,最后却被他自己放弃,现在带头反抗西陵。 隆庆,算是他的小徒弟了。说起来,隆庆有而很不错,他选择走上了一条从来没有前人走的道路,就好像夏宇一样,只可惜,最后,隆庆还是死在了夏宇的手上。 大师兄听到观主对老师的赞美,对着他微微躬身回礼。 但是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多想什么,在大师兄看来,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然,皮皮怎么会拜夫子为师?没有观主的允许,皮皮怎么可能来到长安? 如果说,此时的长安是为了修行界中最后的胜利做准备,天弃山是在为长安中的人争取时间的话,那么,此时的西陵桃山下,便是世俗上这场战争的决战之地。 此时的西陵神国已经落了好几场雪,青青山峦已然被白雪覆盖,全然不复往年隆冬时节也温暖如春的样子。 来自北方唐国的大军,以及来自南方大河的军队已经来到这里十余日了。神殿骑兵节节败退,最终退守桃山周遭方圆数百里的范围。而唐国以及大河的联军则将桃山通往人间的通道,尽数掌握,使得桃山被困成了一座孤峰。 这种情况以及持续了很久,但是,唐国的军队还是没有发起最后的攻势。即便是从书院中来的二师兄和三师姐也没有走进过小镇。他们不知去了何处,或者是因为他们没有信心攻破笼罩着桃山的那座清光大阵,又或者是因为镇里的青衣道人以及海? 率领唐军的将领是徐迟,按理来说,他不会不知道这样围着不攻的时间越久,对于唐军来说越不是好事,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时这里主事的不是军队中人,而是书院的人。 而书院中人此时没有动手,便只能说明他们也在等。 等谁? 自然不是等夏宇了,因为此时的夏宇还在会长安的路上。 那么,等的自然是能够解决掉小镇中的两个人的人了。 小镇中有着俩个高手。一个是没有人知道名字,没有人见过他出手的知守观青衣道人,观主的师弟。 即便他从来没有出过手,但是,世间的修士都知道,他很强大,观主很强,世间第一,那么,他的师弟又怎么会弱? 就像是书院后山中的人们一样。 大师兄很强,世间第二,那么,二师兄便也很强,三师姐也很强,夏宇很强,宁缺同样很强。即便是其他停留在洞玄境的人们,其实也是蛮强的,如果他们配合起来,是可以挡住千军万马的。 但同样,也正因为没有人见过青衣道人出手,才会不能轻易出手,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多强。 至于小镇中的另一个人,世人就比较了解了。海,真名叫什么,其实世人知道的并不多,但是,他是道门南分支的首领,是一个和掌教在地位上相当的人,或许在实力上,不如二师兄,也不如三师姐,但是,作为一个分支的首领,他的手上有着什么样的后手都有可能。 既然书院没有让军队们出手,那么便说明时间没有到,或者是他们等着的人没有来,徐迟自然是不急的,当然,他急也没有用。 突然,镇外响起了脚步声。 青衣道人将手中看着的经书放下,看向来人 “你来了。” 二师兄走到他身前停下,点了点头,行礼道 “酒徒死了。” 遥远北方小镇那片如痛苦人脸的云,还在夜空里飘浮着,其实并不太高,按道理来说,千里之外的桃山肯定看不清楚。 但是,这个世间自然还是有能够看清楚的人的,此时二师兄面前的青衣道人自然是其中之一。 青衣道人叹了口气,看向二师兄的眼神如同在看以为死人。 只不过这样的眼神却没有让二师兄有着任何的不适,他只是再一次的重复了先前饿的那句话 “酒徒死了。” 是啊,酒徒都死了,你自然也会死。 青衣道人看向二师兄,皱了皱眉 “那又怎样?我在这里,你们便不能上山。” 二师兄谈谈的笑了笑 “酒徒和屠夫在这个世间活了千年,他们都很怕死,所以他们不会轻易的被杀死,但是,现在,他们都死了。所以,这也证明了他们的选择是错误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选择另一条路?” 青衣道人说道 “酒徒跟随这师兄而去,但是我还在这里守着道门,这便是两条路。” 二师兄说道 “世间大路千万条,不止这两条。” 青衣道人颇有兴趣的看向二师兄 “哦?” 二师兄继续说道 “歧路你怎么选?筹码你放哪一边?那两条路不通,还有第三条,昊天现在回了长安城,你没有道理不选这条路。” “按道理,我应该追随昊天,但是,我却不能确定那真的是昊天吗?当昊天掉落人间,它还是昊天吗?而且,我也不想这么选。” 青衣道人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 “师兄走的路不一定是对的,但是,你们一定是错的。” 二师兄有些皱眉 “就因为观主选择的路?” 青衣道人不再言语,而是点了点头。 二师兄明白了他的选择,微生敬意,再行一礼,说道 “请教。” 青衣道人将那本经书放到了自己的怀中,看向二师兄,淡淡的说道 “世人很少有人知道我,即便是那些知道知守观的人也只不过是知道师兄,却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世人都知道师兄很强,而我,没有出过手。” 二师兄点了点头 “确实。” 青衣道人继续说道 “其实,我不出手是因为没有必要,修道修的本就是心,心静,在道的一途上自然会顺畅很多。” 二师兄沉默。 青衣道人继续说着 “可是,你们选择了你们的路,而且是一条阻碍我的道的路,我自然是要出手的。知守观,人不多,所以,师兄的选择,我需要,也必须去支持。” 二师兄依然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 “有道理。” 二师兄是一个很尊重道理的人,既然他认为青衣道人的话有道理,那自然不会在继续劝说了。其实,本身也就不用劝说,青衣道人和观主是师兄弟,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世人能够知道的,即便是观主的儿子皮皮,对于这个师叔的了解,也只在于他很强,但是,有多强,皮皮也只能说没见过他出手。 所以,二师兄对于这位青衣道人很是尊敬,二师兄尊敬道理,尊敬强者,自然会尊敬青衣道人。 他取出那把方正笔直的铁剑。说道 “请。” 青衣道人轻轻抬起自己的手,指向二师兄。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技巧的招式,甚至都称不上是招式。因为,你甚至都不能从那两个手指上感觉到丝毫的天地气息。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指。 这一指怎么会简单,对战二师兄,即便青衣道人在强,有是需要认真的。 修行在于天赋与勤奋,青衣道人作为知守观中人,他的天赋自然是不用说的,毕竟,知守观和另外几个不可知之地不同,他们是不会想书院那样开楼召生的。 能够进入到知守观中的人,怎么会是天赋平平的人,要知道,即便是之前被称为昊天留给人间的礼物的横木立人都没有资格加入到知守观之中。 青衣道人也是极其勤奋的人,他在知守观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看着那些道门经典,对于一个修道的人来说,观看经,不断的感悟天地便是他们修行的最好方法。 天赋和勤奋青衣道人都不缺,那么他这一指又怎么会简单。 要知道,西陵最出名的指法便是皮皮的天下溪神指。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这本就是道门知守观名字的来源,那么,最为知守观中的的一位成员,还是一位常年呆在天书盛放地方的人,怎么会不会这天下溪神指呢? 青衣道人这一指很是简单,但却是无敌的一指,他其中包含着太多类似天下溪神指那样的绝技了,这一指蕴含着青衣道人无数年中对于道的理解。 这一指无敌,那么便意味着不能硬接。 柳白复生,也无法硬接这一指。 甚至观主,也不会想硬接这一指。 想来,只有夫子回来才能够硬接这一指吧。 或许,小师叔轲浩然复生也能够硬接下这一指吧。 对此,二师兄的眼睛亮了。 他知道这一指意味着什么,那两个字,很是耀眼。 小师叔是他的偶像,所以,他很想接下这一指。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这一指接不下,那么他会死。 如果是其他的时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接下这一指,但是,此时不行,此时是唐国和西陵的战争,此时的他对唐国来说,很有用。 对于不能接这一指二师兄是很失望的。 他眼睛里的光泽微黯,然后再亮,一切归于平静。 二师兄退后一步,倒提铁剑,抬膝,左脚向上踢出。二师兄将铁剑和自己化作了弓箭。 剑为箭,自己为弓为弦。铁剑飞出,但却没有离手。 铁剑和青衣道人的那一指相接,下一刻,铁剑变为了弦,而二师兄变为了箭。 于是,他飞快的向后退去,如闪电般,顺着长街疾退百丈。 最终他还是没有选择硬接下青衣道人的那一指,因为今夜,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二师兄是书院的二师兄,是最是骄傲的二师兄。但是,在书院的利益面前,二师兄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骄傲。 青衣道人的这一指很强,在二师兄避开后,他也不收回那一指,而是向前而去,追着二师兄,继续着他的这一指。 最后,那一指还是碰到了二师兄,即便碰到的是二师兄头顶的那个如同棒槌一般的高冠。 是的,没错,二师兄又将那高高的古冠带在了自己的头顶,即便此时的他的头发远远没有恢复到以前的长度,但是,他还是将这顶古冠带上了。 冠如舟,助他在天地气息的巨浪里航行,不侧不翻自不覆。 二师兄继续后退,一直退出小镇,退到山崖之下。
195道人的剑
青衣道人那一指所蕴含的指意依然没有半点要消散的迹象,在二师兄的胸口留下了两个清晰可见的孔洞,在铁剑上也出现了一道深刻的痕迹。 这把铁剑,在极西荒原的天坑底,带领农奴们与悬空寺战斗数年,未曾折断,只是有些变形,后被修复如初,今夜却险些被青衣道人的这一指捅断。 这般恐怖的一指,果然是无敌的一指。 二师兄退到了山崖下。 他的右足落下,蹬天踢,变成了入岩松,如钉在地面一般,再不后退。 然后,青衣道人也到达了山下。 青衣道人没有在世人面前出过手,今天是第一次,所以,世人也都不了解他到底如何。如今,便能够看出,他的速度也不慢。 一指用老,第二指便点出了。 二师兄唇角溢着血,看着再次破夜而来的第二指,神情却宁静到了极点。 他挡不住青衣道人的一指,即便是退后了数百丈,依然受了伤。 但是,他的目的其实就是要青衣道人来到这里。 一声凄厉的蝉鸣响起。 仿佛有只巨大的蝉,张开了透明的双翼,在山崖之前。 三师姐到了。 这里现在变成了一个与昊天世界完全隔绝的世界,一个蝉翼的世界。 二十三年蝉恐怖至极。要知道即便是逾过五境的大修行者,也不见得都能创建自己的世界,而且,更加不可思议的便是,这由这两片透明无形蝉翼构成的世界,竟然是这般的牢不可摧。 “区区寒蝉,焉能困我!” 青衣道人须发俱飞,大声暴喝,他身后的木剑,终于出鞘了。 道门特别是知守观中的人,在剑法上本就不凡,而青衣道人身后背着的是和观主,和叶青的本命剑相当的一把桃木剑,威力自然不弱。 一剑斩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厉响。这构成一个世界的透明的蝉翼上出现了一道裂口。 这把剑很修长,剑身不知道是因为木料还是因为时间的作用,呈现一种散发着光泽的橙红色。木剑上透露着一股清香,淡淡而又清雅。 但是,即便这把剑很好看,此时斩向漫天飘落的雪花,还是会有一些不和谐的感觉,好像是随时都会斩空一样。因为山崖前的空中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但是,当这一剑斩落时,却能真切地看到空间的变形,能听到某些事物被撕破的声音。两片透明蝉翼构成的世界,就这样被简单一剑斩破。 斩出去的剑自然不能收回,剑意向外发散,落在不远处的那片山崖上,轰然巨响,漫天都是乱飞的碎石,松藤间裂痕渐扩,山崖向着一旁滑动,无数的崖石滚落,这座山,裂了。 青衣道人一直没有出剑,如今,这把木剑一出,便将一座山斩成了两半。 随着崖石一道落下的还有个人,那人的身影很娇小,从数百丈高的山崖上落下,仿佛从天空跳落,跳入雪中,瞬间便来到了青衣道人的头上。 青衣道人的剑还没有收回,即便是他,在剑斩出没有收回的时候,也无法在斩出一剑。 于是,他只能将木剑上挑,对上从头上方落下的三师姐。 然后,便是一声闷响,三师姐,落在了这把木剑的上面。 一声巨响,烟尘微起,风雪里,石块乱射。 青衣道人眉头紧蹙,在这样的冲击中,他没有倒下,但是,整个人却陷进了地面,深至没膝。 三师姐那较小的身影,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震飞而去,在残破的山崖间轻点,如雁一般折身再至,而同时,二师兄手里的剑也到了。 猛烈的撞击,再一次的发生震耳欲聋的声响。 撞击的余波四散,将小镇边缘的数座民宅直接摧毁,将残山前的雪花尽数撕成粉絮,甚至是将此时天空之上的那片云都撕开了道口子。 到处都是碰撞引发的天地气息湍流,扯动着地面的积雪与到处堆着的崖石不停飞舞,夜色下一片昏暗,只能听到声音,根本看不清楚画面。 短暂的时间里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三人之间发生了多少次战斗,木剑,拳头,方直铁剑之间都进行了多少次撞击,只知道那是绝对的力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崖前终于安静下来。 “你们很强,但是,你们还是差上一些,如果在过上几年,我可能就不是你们的对手了,但是,现在,你们还打不过去,更不同提杀死我了。” 青衣道人身上的青色道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豁口,却没有丝毫的血迹。他看起来很是狼狈,实际上却没有受半点的伤。 果然不愧是观主的师弟,这个世间少有的神秘人士啊。 此时二师兄和三师姐的样子也不是很好,甚至更加的狼狈。 二师兄的左肩有道血口。三师姐的黄裙上也满是尘土,当然更重要的是,她的鞋破了,这些种种的迹像都能够证明,即便是他们联手也很难杀死青衣道人。 “有些人确实很难杀死,比如你、屠夫,酒徒还有首座,但是屠夫很早就被我们杀死了,今夜酒徒最终也还是死了,首座被我书院困死,对你,我们当然也会有所安排的。” 三师姐很是平静的说道 “先前只是试试,既然不行,那便用别的法子,你要清楚,战胜敌人不见得要杀死敌人。” 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当然一道理了,书院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杀死谁,只要没有人能够妨碍他们做事便好,杀不杀人都无所谓了。 三师姐的生意缓缓的落下,而就在此时,飘着微雪的山崖间,响起一道清幽的箫声。 紧随着箫声而来的,是淙淙如流水的琴声。 是九师兄和十师兄的合奏! 琴箫合鸣,其声动人动情,然而在无声处,却有杀机。 这几年来即便是书院的九师兄和十师兄的手上也不免沾上不少人的鲜血,他们如今为了对敌而弹奏的曲子之中,也带上了些许的杀机。 青衣道人微微挑眉,脸色微白,他沉喝一声,将那些落在身上的陈雪纷纷的震落。 手中握着桃木剑,向着山崖间,那琴箫之声发起的地方斩去。 琴箫之声戛然而止,不过,那道人的剑意也不能在向前一步。 因为,此时那断崖之上有着一个矮小的松树,树旁有着一辆破车,而车上则有着一面旗。 矮小的松树是炮,那破旧车自然还是车,旗便是一面帅旗。 这是象棋! 剑意被阻,青衣道人神情微凛,向前踏出一步,抬手便是一指,凭借着强大的指意,坚实的身躯,生生撞碎三师姐的蝉翼,却未能走出去,因为山崖间还有很多棋子。 黑色的崖石,积着雪的崖石,这便是黑棋和白棋。 自然是两位师兄最擅长的围棋了。 青衣道人眉毛变得更加的紧蹙,不禁长啸一声,举起手中的木剑,再一次的砍了下去。 刚刚重新响起的琴箫之声再止,满山棋子震动不安,似将裂开。 这个时候,一道轻柔至极的丝线,顺着雪花飘落,将松、车、旗、石、雪,尽数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一道阵法,一道云集阵法。是七师姐出手了。 当然,在这山崖间不会仅仅有着这些事物。 云集阵外,有铁炉,有黄沙,崖后的溪流里,甚至还有座水车。 一只白鹅,蹲在水车最上方,像是骄傲的将军。老黄牛在更远处的山坡上,看着远方,似乎无意。 青衣道人自然不会这样的甘心,举剑在斩。 一道同他先前所用相同的指意自西方而来,一根坚硬的铁棍紧随其后。 剑意在阵法的约束下,被这指意,这棍法消摸殆尽。 从小镇的外面走进来连个年轻人,是皮皮和小棠。 皮皮穿着神袍,带着神冕,神情肃穆。他现在是新教的领袖,他有着自己的新教十三门徒,有着信仰的力量。 青衣道人看向皮皮眼中浮现了些许的赞许,或许是为了皮皮如今的成长感到高心吧。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在一次的斩出了一剑。 这一次,他还是依然没能斩中任何一个人。 因为,在剑的前面出现了一块巨石。 满山野的崖石,仿佛都活了过来,却又死了过去,将他困在其中。 块垒大阵,夏宇的妻子,天下三痴的书痴莫山山缓步走来。一身白裙,如同很久以前一样,静静望着满山乱石之间。 如今的她,布下的块垒大阵早就超过了魔宗山门之前的那座。 当年小师叔破块垒,也要花些时间。如今阵法更强,青衣道人如何能破? 青衣道人将桃木剑收回了身后的剑鞘之中,看着面前的景象沉默不语。 他能够想到,对付自己书院自然会全力而出,诸人都会来到这里。 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是把书院搬到了这里。 琴箫声再起,极为欢愉,甚至有些得意。 三师姐没有在看向青衣道人一眼,背起小手,转身就走。 书院诸人随之而去,皮皮临走前还不忘记对着青衣道人行上一记西陵的礼节,如同很久以前他还在西陵知守观时一样。 二师兄没有留开,他盘膝坐在了雪中。他静静看着阵里的青衣道人。 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雪桥上坐了整整一夜,让大唐国镇国大将军许世和最强大的羽林军无法过桥一步,直到自己的小师弟将夏侯重伤,然后被自己的十二师弟拦下。 今夜,他再次在雪中坐下,这代表着他的态度。 青衣道人看向二师兄,嘴角微笑,脸上也满是赞许,从皮皮哪里来论,其实,这些书院中人,都是自己的小辈,如今,这般强大,他自然很是欢喜。 青衣道人本就不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不然也不会从来没有出过手,甚至不被世人所知了。 “只要有时间,我是能够破开这些阵的。” 二师兄淡淡的说道 “我们也只要时间如果你能破开这些阵,那便轮到我来留下你,到时我会试着看能不能接住你的剑。” 青衣道人说道 “你接不住的。” 二师兄也不在意 “也许。” 青衣道人沉默了 “你们等了十余日不上桃山,为什么?道门若覆灭,昊天她便会变得很虚弱,甚至会死。” 二师兄沉默片刻,说道 “或者是因为,你们眼里的昊天,在我书院诸人看来,也是那个煮饭做菜的小丫头,她能不死,最好不死。” 青衣道人又问道 “为何今夜又要上桃山?” 二师兄说道 “因为她已回长安。” 这便是书院,从来都不会去考虑那些繁琐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桑桑就只是那个在后山给大家做饭,而且还很好吃的小丫头,而不是什么昊天的化身。 而长安,那座守护着很多普通的人类的城市,如今,也开始开始守护昊天了。 二师兄笑了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条道路,可能是因为观主?又或者是你自己有着什么打算。不过,我也只是为师门尽心,所以,我们彼此尽心力就好。” 青衣道人听到这话,不由的哈哈大笑两声 “果然,书院的君陌向来是有理的。” 于是,他身后的桃木剑有一次的出鞘了。不过,这一次却没有斩下,而是和先前残留在天地间的剑意隐相呼应。 天空之中的雪云在这剑意的作用下,被斩出了一道缝,裂缝逐渐的扩大,最终,雪停了,云也散了。 天空之中,露出了一轮明月,原来,此时早已经是深夜了。 二师兄抬头望向那轮明月。 此时在那通往桃山的道路中,书院里的人们挑着担,牵着牛,扛着白鹅与家当,沉默地向前赶路。 许多年前,他们也曾这样出过青峡,如今,他们这样登上了西陵的桃山。 三师姐好像有所感知一般,也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天空之中的那轮明月。 皮皮看着月亮,微笑着说道 “老师,我们会赢的。” 很多很多年前,夫子上了桃山,然后斩尽了满山的桃花,战胜道门无数高手,将知守观观主撵到南海多年不能上岸,将悬空讲经首座辇回悬空,多年不曾移动。 如今,他们这些做弟子的也来了。
196不准降!
桃山是西陵神殿的所在,一直都是世界道门修士,甚至是那些平民信徒们朝圣的地方,是道门统治人间无数年的殿堂,是所有昊天信徒心中的圣地。 桃山的山峰上有着三道崖坪,四座神殿,以及数千的神官、数万的执事骑兵。 往常这里也会来人,但是,今日,却和平常不同。 此时的崖坪里有数万人,神官们穿着红衣、禇衣,执事们穿着黑衣,以及披挂着黑金盔甲的骑兵,黑压压地到处都是。 山峰上的崖坪上没有半点声响,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此时这些黑压压的人群沉默的就像海洋,无论海水深处有着怎样的波涛在海面上都是看不到半丝的涌动。 有苍老而虔诚的红衣神官,有坚毅而冷漠的骑兵统领,无论是谁是什么身份,在这座神殿里生活了多少年,他们都很沉默,他们脸上的情绪都很复杂,愤怒、悲伤、惘然,甚至是近乎于绝望,也只有这样才会有死一般的沉默吧。 道门本就是是人类觉醒以来最强大的宗教,而其中神殿更是是人类最庄严神圣的地方。 但是,如今,禀承昊天意志统治这个世界无数万年,享受过无尽尊崇与荣华、各种美好的事物,拥有过难以想象的地位的地方,就要被毁灭了。这如何不让这些享受着神殿带来的好处的人们感到心情复杂呢? 唐国的玄甲重骑如同一片沉默的黑色海洋的一样,将桃山重重包围,除了真正的大修行者,没有任何人能逃走。 此时站在崖坪上的人们看着山下,看着那片黑色的海洋,没有感到悲伤落寞无奈,他们能够感受到的就只有其间隐隐积蓄的恐怖的力量。 在崖坪山道的尽头,有着一座神辇,那是一座带着红色丝幔的神辇,在神辇之中,也坐着一位穿着血色神袍、戴着神冕的女子。他便是那个被西陵抛弃,甚至设计坑杀的前西陵裁决神座,知守观观主的徒弟之一的叶红鱼。 很早以前,在叶红鱼还在西陵的时候,这样的决战时刻,她绝对会是西陵神殿数万神官执事最可靠的心理依靠。那个时候,人们都相信,只要她在,便没有人能够对西陵神殿稍有不敬。 可惜,这一切被西陵神殿的首领以及道门知守观的观主亲手毁掉,将这位本应该是西陵强大力量的裁决神座撵到了西陵的对立面。 在桃山北面的山道上还有这一行人。他们挑着担、提着锅铲。人群之中有着一只老黄牛,一只高傲的白鹅。这些人便是传说中的书院弟子。 而这些人中有着那么一个人是被崖坪上的那些西陵神殿的神官们关注最多的。 他不是西陵的神官,却穿着神袍,戴着神冕,身躯微胖,却有着人间最庄严的气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他是陈皮皮,传闻中道门新一代最天才的人物,观主的亲生儿子。但是,此时他却是书院的十三先生,新教的教主。 叶红鱼和陈皮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道门历史上最大的叛徒。当然,西陵的叛徒并不仅仅只有这二人,还有这一个人,一个在这场战争中起到了很大作用的人。 他便是西陵天谕神殿的程立雪,他带领这许多天谕神殿的旧人,他们是西陵嘴特殊的存在,是一个连西陵掌教都不能去管理的存在,他们对道门、对西陵神殿太过了解。也正式因为他们桃山前的那座清光大阵才会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忽然失效。 其实,说起来,西陵的掌教做的真的很憋屈,裁决,天谕,光明三殿,掌教在名义上都是能够管理的,但是,实际上呢?很早以前的光明大神官叛出西陵建立了所谓的魔宗,前代光明大神官做出预言,杀死了林光远一家,然后,自愿被困在西陵的樊笼之中,注意是自愿,这一切的过程中,他都没有在意过掌教的意见。天谕更不用说,他们从来没有在意过掌教的命令,他们只负责传达天谕。 要说,最狠的便是裁决了,原先的裁决神座还是掌教的心腹,受掌教的命令为难失去修为的叶红鱼,最后被叶红鱼反杀,从此,裁决也不受掌教的管辖了。 有些跑题了,回到此时此刻的桃山。 其实,无论是叶红鱼,还是皮皮,崖坪上的人关注的都没有一个人多。 那是一道在昊天神殿正前方那条山道尽头负手而立、在晨风里如仙子般的娇小身影。 她曾经叫林雾,现在叫余帘,当然,她还有这一个贯穿始终,名声广传的名字,二十三年蝉。 魔宗的前代宗主,书院的三先生,如今,她站在这里,站在桃山的最高处。这才是对西陵最大的羞辱。 从魔宗建立开始,这个世界上便道魔势不两立,而三师姐,也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做为魔宗宗主走到西陵神殿前的人。 三师姐站在那里,没有去看那些神殿的人,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淡淡的看着北方某处。 这种无视,其实也算的上是一种羞辱了。 大唐铁骑将西陵神国扫荡干净,但是,道门却在这场战争中保留下来很多实力。他们提前尽数退入桃山峰顶。 此时这里有着很多的战力,数千名神官执事,再加上数万名骑兵。只是单单凭借书院诸人,以及叶红鱼,程立雪等人,是没法战胜的。 要知道,即便知守观的那位青衣道人被困在了桃山脚下,但是也留下了书院的二师兄这个战力,更何况,此时的桃山之上,还有着知命巅峰的海,以及光芒万丈的掌教大人熊初墨呢。 初生的朝阳被海上的云层遮着,只漏出些许光线。山间的微风拂过,变得更加暗淡。 一座巨大的神辇缓缓从神殿里行出,看到这座神辇的出现,海沉默地走到辇前。然而,即便这座神辇中光芒万丈,也无法照亮此时的西陵神殿。 三师姐看向来人,面无表情。 此时的崖坪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神辇之上,因为,无论是神辇中的掌教熊初墨,还是神辇外的海,都有着资格和足够的实力与书院一战。 但是,事实却让人出乎意料。 海缓步走到三师姐的身前,无数的双目光随着他而移动,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紧张无比,大战或许马上便要开始了。 但是,三师姐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负着双手看着走来的海。 海走过数万的神官执事,来到三师姐身前十丈外的地方停下。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道袍以及内心的情绪,最后沉声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外的话。 “我们愿降。”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当然会带来不一样的反应。 现实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然后,便是骚动,带着哭泣,辱骂声的骚动。 当然,骂的是掌教熊初墨。 崖坪上的这些西陵人都明白,这样的决定,可定不会是海自行其事。他的决断,必然得到了掌教大人以及那些神殿大人物的同意。 道门与书院的这场战争从千年前持续到今日,在这其间有着无数的人死去,也有着无数的惨烈的战场。 即便是今日的决战,即便此时的道门势衰。但毕竟还有无数年的积累,道门还有这一战之力。道门的领袖们却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投降这叫他们这些神官执事如何不怒,如何不骂? 悲愤之余,谁也不会去在意掌教的身份地位,人们变得愤怒,喝骂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着许多虔诚的老神官,老泪纵横。 甚至有着无数鞋与石头从人群里飞了出来,像雨点般砸到海的身上。 海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静静看着三师姐。他代表西陵神殿,做出了一个最艰难的决定,他相信书院会做出合适的反应。 三师姐当然不会想过会听到这样的声音,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语。 但是,三师姐毕竟是三师姐,强势凭借没有二师兄那般的讲理。 “不准降。” 这确实很三师姐,也很书院。 西陵神殿要降,不可思议。所以整座桃山都沸腾起来,到处都是哭声与悲愤的咒骂声。然后,书院也说了一句更不可思议的话,不准降。 于是桃山静默,鸦雀无声。 海蹙眉看着三师姐,看了很长时间,声音有些微哑问道 “为什么?” 在西陵方面,在掌教和那些西陵的领袖看来,书院没有任何理由不接受己方的投降。 即便如今道门不如从前,但是,他还是有很强大的实力。现在,西陵之所以会选择投降,不过在于现在道门的真正领袖,那位在万丈光芒里看似高大无比的掌教大人,没有了战斗的罢了。 其实,他没有战斗这件事情,要追溯到许多年前,在书院后山,熊初墨被三师姐破行藏,斩成重伤之后,即便之后,他被天女治好,但是,那片万丈光芒便再也无法遮掩住他神袍里的渺小的身躯。 之后,随者随着观主离开桃山,叶红鱼跳入深渊,他便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的恐惧。他不明白如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昊天为什么会抛弃西陵,又或者说,道门为什么要抛弃昊天? 于是,为了活下去,他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挣扎,最后,他选择了投降,或许在唐国书院还能给他足够的地位。 其实,西陵神殿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会有着一番血淋淋的争斗。三师姐思考之后也会明白这其中的种种,毕竟,她也是制定书院诸多计划的人之一。 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的思考,直接说道不许。 她没有回答海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需要回答 西陵虽然投降了,但是还是会有着一些要求的,比如熊初墨要活着,中年道人要活着,海要活着,何明池也要活着。很多人都想要活着,但是,这是书院不能接受的。 所以,她便不准对方降。 熊初墨必须死,这是三师姐的意远,是对叶红鱼的交代,她们要为自己,为师门报仇。何明池必须死,这是宁缺的要求,是唐国的要求,因为道门南观,因为唐国的尊严。西陵的护教骑兵的总首领要死,西陵的那些神官的领袖要死,这是夏宇的要求,因为他的生母。 所以,这场战斗不能,也不会有投降。既然没有投降,那么有着便只有战斗了。 书院和道门之间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千年之久,如今终于迎来了结局,终于将要分出最后的胜负。 晨风轻拂,黄裙微摆,黑色的马尾辫也在轻轻摆荡,三师姐的手依然背在身后。海看向三师姐的身影,看向这个女童模样的大宗师,突然觉得很寒冷,很可怕。 崖坪上的人们将视线看向了那座高达的神辇,看向那其中的那个光芒万丈的掌教大人。 此时此刻,只有掌教能够对抗住余帘,算上崖坪上的那些道门强者,神殿才会有所希望。 这场千年战争的结局,无论谁胜谁负,必然壮阔无双,这场战斗,必然将持续很长时间,从清晨打到日暮,也再正常不过。 昊天神殿里点燃了一根粗香,或者现在祭天已经无意义,但还可以用来静神。 西陵在准备,书院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四师兄将沙漏摆在石上,他习惯性用计算来安排策略。叶红鱼从红色的神辇中走下,来到了那座巨大的神辇面前。 她什么话都不用说,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意思,桃山一片哗然。 叶红鱼要和掌教一战。 神辇里的身影巍峨如山没有半点行动的想法,不知是恐惧,还是不屑。 海站到了神辇之前,看向此时的叶红鱼,神情漠然。 他是一位知命巅峰强者,所以,他有资格和叶红鱼一战。而在他的身后,还有着十余名来自南海的强者,其中甚至还有这两位知命强者。 书院一方却只有三师姐,叶红鱼,皮皮,小棠,以及山山。 无论在数量还是在质量上,西陵都不逊色,只是在气势上有着稍弱罢了。
197残阳
三师姐明白海看向叶红鱼的那个眼神其中的含义,但是,她并不在意。 在三师姐的认知之中,大师兄很强,二师兄很强,小师弟很强,叶红鱼也很强,既然她想打这一场,那么便让她去打,胜负不会有意外。 她此时甚至觉得这里很无趣。 或者说,她此时的心神都没有在这里。 她一次又一次的望向北方,在那里,有着一件让她很在意的事情。 突然,一道微凉的晨风吹过,然后,三师姐的眉毛便皱了起来。 西陵神国离东海有一段距离,但这里的风往往都来自海上,一般都是东风,先前在晨光里轻拂的风,都是东风。 然而,此时吹过的却是北方! 三师姐神情微变,稚嫩的小脸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苍白。 她转身看向神殿前的神辇,神色凝重,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书院的中人自然看出了三师姐的情绪有些问题,不禁都有些诧异。 小棠更是开口问道 “老师,出了什么事?” 三师姐的神情很是平静,连声音没有任何的颤抖,但是,在场的人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的焦虑以及愤怒,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要离开。” 她是此时在这里的书院中位分最高的,战力最强的三师姐,在这个决战即将开始的时刻,她却突然说自己要离开。 这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啊。但是此时却没有一名同门表示异议,因为,他们都猜到了一些事情,神情俱变。 四师兄有些犹豫的开口 “阿宇应该在那附近吧?” 有夏宇在,三师姐你不用那么焦急,让自己去冒险的,这便是四师兄的意思,作为书院排位靠前的几人之一,四师兄是能够猜到三师姐的一些决定的。 三师姐摇了摇头 “不行,虽然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此时阿宇可能也是有伤在身,甚至会很重,不然,师兄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然后,三师姐稚嫩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张开小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崖坪上起了一场大风。 三师姐的胸口隆起,脸色变得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神却变得更加的明亮,眼角也开始渗出了一丝鲜血。整个人变得很是可怕。 之前挂起的不是风,而是整座桃山的天地气息,此时伴随着三师姐的那一口吸气,灌入了他的身躯之中。 叶红鱼转身望向崖畔,神情微凛,心想即便你是二十三年蝉,身躯坚若岩石,又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吸纳如此多的天地气息? 天地元气还在进入三师姐的身体,她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在继续。 恐怖数量气息之间的冲突,震破了她的眼角,也震散了她的马尾辫。柔顺的黑发在三师姐的脑后不断的飞舞着。 直到这阵风停下来,这黑发也才落下。 也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三师姐满头的黑发正在不断的生长的,但是,发梢却一直都停留在三师姐的后膝处。 原来,不仅仅是头发长长了,三师姐整个人都在成长。 稚意渐渐退去,气息却渐渐涨升。 只稍数息,三师姐便由一个稚嫩的女童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少女。 海看到这一幕,神色变得无比的凝重,作为观主很是信任的手下,天书沙字卷他自然在很早之前就看过了。既然看过这记载了天下功法的沙字卷,他自然会知晓世间很多修行宗派都有秘法。 道门其实也有着类似于燃烧生命获得极大力量的秘法,但他从来不知道有哪种秘法,会让一个人穿过漫长的岁月。 如果此时做过魔宗宗主的夏宇或者是宁缺在这里,便会知道三师姐用的是何种功法了。 夏宇是魔宗宗主,自然会知道这魔宗的不传之秘。 而宁缺,则是在多年以前,在雁鸣湖畔和夏侯对战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他苍老了数十岁,更合况,在他的脑海之中还有这莲生的意识碎片。 三师姐瞬间失去了十年的时间,把那段岁月,或者说生命,变成了力量。 庆幸的便是人间没有见到白色的长发。三师姐本就是一位稚气十足的女童,十年之后,她也不过变成了一名神情温婉,眉间却有凛冽意的女子。 三师姐抬头伸到了空中。 小棠看到她的动作便明白了,将手中的铁棍交到她的手里。 这铁棍不是棍,而是刀,是魔宗的传世之宝,镇派武器,是三师姐唯一没有交给夏宇的魔宗之物。 她用手握住铁棍两端,缓缓摩娑而过,锋利重新缓缓呈现,寒光四射。 此时,又一阵的北风吹过,三师姐于北风起时消失。 从崖畔到神殿之间,有条青石铺成的道路。此时这条青石小道上出现了无数裂纹。 三师姐来到了神殿之前,来到了神辇之前。 神辇前是海,他双手燃起熊熊的圣火,神情肃穆,向她拍落。 这一掌势大力沉,但是却没有被三师姐放在眼中,此时的她在赶时间。 三师姐一头撞进了火海之中,她的速度很快,快到空间都似乎将要变形,熊熊燃烧的昊天神辉带出了两道火焰。好像火鸟的双翼跟在三师姐的身后。 这是蝉的双翼,而蝉的双翼,便是三师姐的世界。 神殿前一片幽暗,便是掌教神辇的光辉都无法照亮,此时却被她照亮了。 一声沉闷的响声,巨大而又沉重。 就好像是hi一块巨大的陨石从天空之中划落,飞了百余日,穿过云海,直接将大地凿穿一般。 大地出现了裂缝。人又如何能够幸免? 海直接碎了,碎成无数血肉,在昊天神辉的火焰之中,变成青烟缓缓上升,或许这样也是另类的归于昊天吧。 昊天神辉的火焰是海发出的,但是,在他死后,并没有消失,反而将他的身躯焚尽,足以看出此时的三师姐有多么的快。 惊恐的情绪,笼罩着神殿前的崖坪,来自南海的神官,想要呼喊,脸色苍白的小渔,腿软将要坐下,但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发生。 三师姐便已经进入了那座巨大的神辇之中,万丈光芒忽然间摇晃起来。 随后,从神辇之中传处了一声怒吼,那时西陵掌教熊初墨的吼声。这是愤怒的狂吼。西陵掌教熊初墨,即便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心思,在面对书院中人的时候,还是会保持警惕,更何况,这堆书院人中还有这他的死对头。 在三师姐进入到神辇之中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开始沟通天地间的元气了。 新教的盛行,对人间昊天的削弱最为直接,神国里的昊天虽然也变得弱了很多,但作为昊天信徒的他对于天地元气的感悟还是一样的迅速,他的气息也依然还是那般的磅礴。 神辇内怒吼连连,其中的战斗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外人都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 直到,神辇骤然粉,碎烟尘亦敛,现出场间真实的画面。 三师姐嘴角带血的站在那里,而熊初墨则站在她的对面,身上却看不到任何的伤口。 这是很多西陵神殿神官第一次看到掌教大人的真容,那个枯瘦矮小丑陋的老道人让他们很吃惊,但他们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这一战的胜负。 三师姐转身,熊初墨的身上开始出现刀口,先是一道,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死寂的气息喷溅,他的道袍尽碎,无数刀口,或深或浅地出现,最后竟是密密麻麻,数不可数,只怕有万道之多。 即便如此,熊初墨也没有死去,他跪倒在地,满身鲜血。 看着正在远去的那个女子的身影,痛苦地捂着胸口,感受着被刀意斩成花瓣的心脏正在碎裂,眼神里满是绝望与不解。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不仅仅是熊初墨想问,在场的很多西陵人都想问。 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熊初墨最想问的可能便是为什么世间有了三师姐,还要有他吧?三师姐和熊初墨是一代人,但是在那一代之中,三师姐一直都是拔尖的那个人,就像是大师兄那一代,二师兄那一代一样。 不过,三师姐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此决然强悍地选择玉石俱焚的手段,哪怕自己也可能身受重伤,这般着急是因为什么呢? 或许只有在场的书院中人能够猜出一些吧。 三师姐不知道熊初墨跪在地上想了些什么,她也不关心他在想什么。和熊初墨的想法不同,即便有着道魔之别,她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什么一生之敌,因为她从来都瞧不起他。 三师姐慢慢的走到了崖畔,没有理会其他人,跳了下去。 此时崖畔石上的沙漏刚刚流下几缕细沙。昊天神殿里那根香,才刚刚燃了极浅的一层。 所有人都在惊讶,在震惊,这场书院与道门之间的战争,谁都以为,将会持续很长时间。 然而瞬息之间,这场战斗便告终了。 所以此时的桃山一片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青衣道人从山脚下站了起来,他刚才一直在看桃山上的崖坪间发生的事情,自然会看到三师姐跳下山峰是隐隐的看了他一眼。 他也,明白那一眼其中的含义。 她杀了熊初墨,再杀了海。 现在,西陵神殿可以降了。 熊初墨此时当然还没死,因为,有着一个人在等着呢。 “我或者应该感谢她把你最后留给了我。” 叶红鱼看着浑身是血的熊初墨,然后沉默,没有继续说什么。 她转身走到崖畔,看着东海方向终于跃出云层的朝阳,神情微惘。 西陵神殿的建成,耗费了无数年时间,但是毁灭,仅仅只需要一个清晨。 三师姐从山上跳了下来,然后向北奔去。 自然要经过小镇的,青衣道人明白了她的意思,二师兄自然也会明白,所以没有理会离开的青衣道人,而是脸色略白的看着北方。 就像崖坪上的同门那样,二师兄知道她和他之间的那点事儿,于是更加确认大师兄在北方出了事,沉默之余,重新坐回残雪里。 二师兄很明白。如果三师姐能够解决这件事,那么她一个人去便足够了,没有人能跟上她的步伐。 但是,如果三师姐不能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也是仅仅她一个人去便足够了,哀悼的时候,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即便是二师兄他自己。 此时三师姐脚上的绣花鞋早就散成了布缕,洁净如白玉的双足,踏着残雪与污浊的泥水,震动着整片大地。 三师姐的黄色衣裙如同一片枯一般,在风中不停的飘拂着,却始终不肯坠下枝头,因为那不是秋天将落的枯叶,而是春深时,有些提前成熟、依然生意盎然的叶片。 三师姐狂奔的速度有多快,没有人能够知道,因为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这样狂奔过。 但是,宁缺曾经从唐国腹境狂奔一天赶到荒原。三师姐肯定是会比他快的。 从西陵神国的桃山到南晋临康城外的丘陵,没有用多长时间,她便赶了数百里的路程,并且继续向着北方赶去。 一路向北,三师姐要越过千万里,去看看他究竟怎么样了。 “真快。” 观主看着南方遥远某处,淡淡感慨道,然后转身,望向断崖深处 “但你知道,她不可能比我们更快。” 三师姐一步便是数里,人世间没有谁比她更快,但是,要知道即便酒徒死了,还有观主还有大师兄,掌握了无距境的大修行者,已经超出快这个字的意思。 大师兄坐在崖石堆里,胸前尽是鲜血,脸色苍白,前两天一直平直横于眉前的木棍,此时还握在手里。却已经垂到了身畔。 很明显,大师兄败了,此时此刻的他甚至连手中的木棍都不能举起。 既然不能在举棍了,自然是不能将观主再留在这里了。 多年之前,大师兄拦住观主七日,甚至在几日前,大师兄也这么说着,但是,如今,却连一半的时间都没有过去,大师兄便败了,而且败的这般的彻底。 即便大师兄是书院的大师兄,即便书院所有人都无比希望大师兄能够将观主留在这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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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主是天下第一,而大师兄是天下第二,第二打不过第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书院讲究的就是理所当然。 既然是理所当然,那么,大师兄便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也不会抵触这个决定带来的结局,书院的弟子们,也不会去反对大师兄的决定的。 对于书院来说,每个人的选择,无论对错,都值得所有人去尊敬。 “昊天回了长安。书院上了西陵你曾经说过一句话,得道者多助现在看来,终究还是我们得了真正的道。” 大师兄即便如今身上的伤势很重,甚至都举不起手中的木棍了,但还是平静的看向观主,语气没有任何变动的说道 “用君陌的话来说,道是什么?道就是道理,我们占着道理,那么凭什么不能胜利?” 观主平静的看向大师兄,对于大师兄的话,观主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道理千万,各有立场,书院的道理不见得真有道理。我的道理也无法成为所有人都信奉的真理,所以,没有凭什么三字。” 观主顿了顿,继续说道 “至于昊天,她虽然和宁缺一起回到了长安城,但你应该很静清楚,这不代表我的道理就无法成立。” 不久之前,观主便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如今在听到观主的话的大师兄,神色很是凝重,如果观主说的没有错,那么,便证明了长安城能够保护宁缺,但是,却不能保护昊天。 大师兄突然想到了很久提前夏宇的一个没有道理的举动,当时夏宇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不解的,即便没有人反对,因为书院从来都是支持其他人的,但是,不解就是不解。 不过,今天,大师兄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夏宇当年为什么那么做的原因了。 或许,在道门有着什么传说或者是什么方法能够用七卷天书伤害到昊天,而夏宇在很早之前便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他才会在那场战争之中,将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夺取天书上。 “离开桃山之前,我便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道门与书院其实是同道中人。为什么?因为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集合,那么世界便是所有人意识的集合,人是怎样想的,世界便是怎样构成的,昊天也便是如此产生的。” 观主没有理会大师兄在想什么,或许在他看来,大师兄不会知道自己给昊天留下的后手吧,又或许,观主不在意大师兄知不知道自己的后手。 所以,他仍然很是平静的说着话 “只不过书院认为自己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广大利益,而我认为自己代表了绝大多数的广大利益。” 听到观主的话,即便是性格如大师兄这般平淡如水的人也忍不住开口反驳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由人们自己决定?” 观主开口 “不然,人类根本不清楚自己要什么?” 对此,大师兄很是不同意,所以说道 “所以你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们身上?” “父母对孩子是怎样管教的?” “但我们并不是人类的父母,您要清楚这一点,更何况,没有谁会愿意多出一个父母来管教自己。” “我爱人们,无论人们爱不爱我。” “我无法确定老师和我们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我可以确定,你的想法是错误的。” “也许吧。” 观主草草的了解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转身看向南方。 此时他和大师兄所站的地面已经因为南方的某些变故传来了些许的震动。 因为某个穿着黄裙的少女越来越近。 观主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的向崖峰下走去,下一刻便会消失在虚空里。 大师兄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我还活着。” 这场天下第一个天下第二之间的战斗,这场没有见证者的战斗,此时已经分出了胜负,却没有出现生死,为什么? 观主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于是,大师兄便懂了,这便是强者的选择。 无敌是一种荣誉,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孤独呢? 最不会杀天下第二的人,是天下第一。 活着,无论永恒还是漫长,最重要的就是伴。或者说,能够互相理解的对手。 酒徒和屠夫曾经便是这样的,从对手变成了伙伴,因为他们一起活过了千年,因为他们熟悉彼此,更因为,只有他们知道对方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观主认为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那么,他总要证明给人看。而,或许只有李慢慢,也就是这天下第二的书院大师兄才有资格去看这个答案吧。 “其实你应该很清楚,你我这场战斗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明字卷。” 观主这么说道 没错,观主想要杀死桑桑,便是想要杀死昊天,而杀死昊天显然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对于观主来说,夺取桑桑的神格是更重要的事情。 而想要夺取神格,需要的便是七卷天书。 道门以前保管着六卷天书,还有一卷天书始终在书院的手里,在大师兄腰间插着,后来夏宇夺走了其中的三卷,但是,观主想要收集七卷天书,便一定要战胜大师兄。 “是的,所以我没有把明字卷带在身上。 明字卷一直在大师兄身上,即便夏宇后来又带回来了三卷,但是,明字卷也一直在大师兄身上。 但是,从这场战斗最开始的时候,大师兄便猜到自己会输给观主,那么他当然不会把明字卷带在身边,那等于是双手奉献给对方。 观主笑了笑 “这也不重要,因为,你就等于那卷天书只要把你击败,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阻止我拿到明字卷?谁能够阻止我去拿回剩下的几卷?” 是啊,除了大师兄以外,谁都不能阻止观主的行动。 甚至想要从观主手中拿到天书都是一件难事,当年,夏宇也不过是借着观主攻打长安城的机会才从知守观中夺得那三卷天书的。 如今,大师兄被观主击败,接下来,观主只要找到那几卷天书都放在哪里,就不会有任何阻拦。 书院前坪的草甸,在深冬时节依然绿草如茵,那些从桃山移植过来的桃花盛放的格外喜悦,仿佛变成了耐寒的腊梅。又或者是因为它们在迎接旧日的主人到来? 青衣微飘,观主出现在书院之前,然后向里走去。如今,在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行动了。 拿着竹扫帚的、穿着青布大褂的数科女教授倒了下去。还在养伤的黄鹤教授,根本无法动弹。 后山的云集阵法无风而破。 后山的崖坪上,没有黄牛,没有白鹅,溪上没有水车,只有那方镜湖,有湖畔林里的那些宅院,清幽,却无人气。 因为这些都被搬到了桃山之上。 观主没有走进后山,他只是站在湖畔沉默了许久的时间,体会了很长时间。 因为,这里对于观主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是要寻找天书的,此时,天书不在这里,他又何必进入呢? 此时此刻的夏宇正躺在一辆木板车上,由着张三和李四向着长安拉去。 夏宇此时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是,他还是没有自己去行走,因为,这样躺着,能够让他恢复的快一点,绝对不是他现在很懒,懒得不想动弹。 突然,夏宇睁开双眼,看向拉车的张三,问道 “我们还有多久能够到达长安?” 在后面推车的李四开口回到了夏宇的话 “十二师叔,按照现在的速度,还要两天才能够回到长安。” 夏宇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不能偷懒了。 于是,他坐起了身子,说道 “张三,不用拉了。” 李四在车后面,自然能够看到夏宇坐起的动作,不由的很是惊讶,几天之前,夏宇身上的伤有多重,他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有这辆木板车的存在了。 但是,这才两天的时间,夏宇竟然就已经能够活动了,如何让他不惊讶。 有一句老话说的很好,越不容易受伤,伤好的便越慢。所以,像宁缺受一次伤,便要好久才能够恢复,但是,夏宇则不同,从几年之前,他断掉自己的一支腿之后,便一直在受伤,甚至是伤势不断。 而且,修习了魔宗的功法的他,本身在恢复上就很快了,之后又在体内蕴藏了很久天女的馈赠,恢复速度早就不是能够以常理来判断的了。 当然,夏宇的身体肯定是不能和小棠的身体相提并论了,那可是天女亲自祝福的。 张三听到夏宇的话,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夏宇 “十二师叔,你有什么吩咐?” 夏宇很是郁闷,长叹一口气,说道 “本来想着这次有点懒,休息一下,结果,还是不行啊。” 夏宇转头看向北方,那里是大师兄的所在,就在刚刚,他感受到了那阵北风,他知道,大师兄败了。 然后又看向南方,那里有着一个狂奔的黄色身影,夏宇知道,那是自己的三师姐,原本,他是不打算插手的,毕竟,他和二师兄一样明白,这种情况下,三师姐一个人去是最好的。 但是,在观主去到书院的时候,夏宇真的不能在这样等了,因为,那四卷天书,此时都在他的身上。 夏宇明白,观主一定会找到自己这里的。 自己死去不是什么事情,但是,天书如果让观主夺得的话,就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了。 所以,夏宇叫停了木板车。 他伸出手,将自己的假肢卸了下来,从其中取除了三本书,正是夏宇身上的日字卷,天字卷以及明字卷天书。 至于剩下的那本沙字卷天书,他一直都放在了天弃山的魔宗山门之中,放在那里让宗门中的一些杰出人才观看。 夏宇将日字卷和天字卷递给张三和李四两人,说道 “这件事情,你们很可能会死,不过,我只能这样做了。” 张三和李四分别结果一本天书,对夏宇行礼道 “任凭师叔吩咐,我们兄弟二人早就已经将自己的生命贡献给唐国了。” 夏宇又叹了口气 “这两本书,你们一人拿一本,然后,你们分开走,尽快赶回长安,将它们交给你们的小师叔。” 夏宇顿了顿,又开口说道 “这两本书,很重要,甚至关系到这场战争的胜负,所以,拜托你们了。” 张三和李四自然明白夏宇这话中的意思,哪怕他们二人死去这两本书也要送到宁缺手中。 李四有着犹豫的问道 “那师叔你怎么办?你现在身上还有伤呢。” 夏宇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如果这次你们和我都活下来了,我就将我的明玉诀教给你们,那可是让二师兄都赞叹过的功法啊。” 如果我们都活着的话,夏宇这么想着。 然后,便不再理会张三和李四二人,装上假肢,站起身,无距走了。 夏宇没有去大师兄那里,因为他知道,那里有着三师姐。 他也没有回到长安,即便如果此时他回去的话,可能还能保住身上的这本书,但是,那样,张三和李四便不能回到长安了。 所以,夏宇打算以自己和自己手中的明字卷作为筹码,或者说是一个诱饵,用来拖住观主。 夏宇相信,没有了自己,张三和李四二人全力赶路的话,一天之内他们是能够赶回长安的。 那么夏宇去了哪里呢? 书院有座后山,后山有个崖洞,崖洞中有着一个读书人。 而读书人手中自然是没有天书的,但是,那里却有着很多和天书气息相当的书籍,那些是千年之前,那些修道先贤留下的书,甚至其中很可能会有昊天亲笔? 总之,夏宇知道,观主只要去了书院,到最后一定会去那里,会见到读书人。 大师兄原本是要将明字卷天书留给读书人的,因为,那里很安全,在宁缺回到长安前,那里便是最安全的了。 但是,夏宇将天书取了过来,读书人很值得尊敬,他是一个让夫子都尊敬的人,一个用一生去读书的人,又如何不值得尊敬呢? 但是,最后,百无一用的便是书生了。读书人在观主面前,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所以,夏宇没有将天书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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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在书院待了很多年,除了夫子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甚至没有人知道让的姓名是什么,今年究竟有多大。 从小师叔轲浩然开始直到宁缺,后山的人们只知道老书生一直在这里看书抄书读书背书,风雨不辍,万事难扰。 所以,书院的人称呼他为读书人,书院的读书人。 读书人一直都住在后山崖洞之中,这里存放着书院中那些珍贵无比的古籍孤本。 崖洞很高,上方有鸟飞进飞出。崖外缓坡上有座二层木楼,楼前有方书桌,书桌后面有位头发花白的老书生。这便是读书人了。 而这里,其实也可以说是真正的二层楼,每一位夫子的亲传弟子都曾来过这里拜访读书人,得到读书人的一句两句提点。 观主站在书桌前,看着那名老书生,闻着刺鼻的墨味与黄州芽纸的味道,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笑了起来,有些感慨。 这才是书院。 书院,书海所在的地方,也只有这座藏在山中的二层木楼才能够承担起书院二层楼之名了。 “你好。” 观主对读书人行礼说道 只不过,对于沉迷于书海的读书人来说,是不会听到观主的话的。 读书人只是左手拿着卷旧书,右手提着根半秃的毛笔,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偶尔落笔在纸上写几个字,似是在做批注。 赌徒好赌,屠夫好杀,酒徒好酒,那么,读书人好书也是必然的事情了。 观主见读书人没有理会他,不禁加大声音问道 “老先生,您有没有看见一卷旧书?” 观主的声音很大,而且其中还动用了少许的念力,直接将沉浸在书海中的读书人震醒。 读书人神情惘然的抬头望向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片刻后,读书人清醒了过来,因为被打扰读书而莫名愤怒,眉毛乱动。 对此,观主并没有生气,像读书人这样一辈子都在读书的人,是很值得尊敬的,即便是观主,也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去埋怨读书人。 观主怕读书人年岁过大,没有听清自己问的话,抬起手边比划边问道 “一卷很旧的书。” 对此,读书人皱起眉毛,认真的想了想,提起手里半秃的毛笔在砚里蘸饱了墨汁,然后在黄州芽纸上认真地写了一个字,落笔郑重如山。 那个字墨迹淋漓,意满神足。 一个“书”字。 读书人很是认真的将那墨迹未干的纸递到观主身前 “你要的书。” 观主静静看着这张纸。看着纸上那个书字,沉默片刻 “有些意思。” 然后伸出手接过这张纸,动作很缓慢,郑重如山。 真的很缓慢,就像一座山在移动,又像是天空在云的上方转过,不知道过了多久,指尖才与微糙的芽纸边缘接触。 在观主指尖触碰到纸张的那一刻,微黄的纸张突然燃烧起来。 纸张慢慢燃烧。火苗向着两面蔓延。边缘尽成灰烬,直至将要烧到他们的手指,观主没有放手,读书人也没有放手。 观主看向读书人,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开口 “我也看过很多书。虽然不像你这样爱书如痴。不眠不休地读书不辍。但我活了太长时间。所以看的书并不比你少。” 时间是一个很强大的东西,也是一个很无情的杀手。 在时间面前,可能一名强大无比的高手,会孤独的死去,也可能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卒,会变成一名绝世的高手。 在时间的作用下,很多东西都会发生改变,没有什么是在时间的作用下不会改变的,如果有,那就是时间的本身。 读书人看向手中的那张燃烧的纸,不禁沉默了。 “为什么这卷书不在长安城里呢?嗯,那时候还无法确定宁缺能不能回到长安城,他不在的长安城,确实不如书院安全。” 观主看向读书人,很是平静,平静的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很渺小的故事一样。 “李慢慢把那卷天书交给你保管,很正确,可惜没有意义,因为书生最终百无一用。” 话音落下,纸张燃烧完毕,读书人的手指里什么都没有剩下,灰烬缓缓落下,落在他的鞋上,观主的手指里,却还有一角黄纸残片。 这场观主和读书人之间的战斗分出了胜负,就好像观主和大师兄之间的战斗一样,无论什么样的战斗,总会有分出胜负的时候的。 读书人转头看向自己身前书桌上如山般的书籍,如海般的砚池,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从懂事开始,这是第一次对读书这种事情产生了怀疑。 观主负手走进崖洞,看着崖洞两侧高约十余丈的书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浩瀚难阅的千万册书籍,轻轻挥动衣袖。 一阵清风自青衣袖间出,在崖洞里并不缓慢却轻柔的吹拂,那些书籍上积着的灰被尽数拂落,然后送至角落里,剩下一片干净。 观主慢慢的走上台阶,来到一排书架的前面,那里有着一本书,而观主做的便是将这本书抽出来,就好像是一个想看书的人随意抽出一本书来看一样,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选择。 那本书上面没有名字,翻开后里面也是一片空白。 这本书便是观主先前感受到类似天书气息的书,可惜,它不是天书。 观主愤怒了。 他回过头看向读书人,声音变得很是可怕 “天书到底在哪?” 读书人没有开口,因为,已经不用他开口了。 因为,真正持有天书的人来了。 夏宇终于来到了这座崖洞的外面,身上的伤势,已经接下来要进行的战斗需要保留状态,让夏宇来的晚上一些,不过,还算是及时,至少。读书人没有出现什么危险。 夏宇对着观主行礼,微微一笑。 “前辈又何必为难一位专心读书的老人呢?” 观主看向夏宇,在刚刚夏宇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才感知到夏宇身上天书的气息。 “十二先生,看来,天书在你身上啊。” 夏宇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没错,在我我身上。” 然后,夏宇就不再说话,而是对着观主行了一礼,便是自己向观主求教。 之后,便直接无距离开。 无论怎样,不能和观主在书院战斗,先不说,他们之间的战斗会不会对书院造成破坏,就是不会造成破坏,有不能在这里打。 书院就在长安城的外面不远的地方,而想要回到长安是一定会经过这附近的。 观主对天书的气息很是敏感,张三和李四一旦靠近这里,他们身上的天书气息一定会让观主感知到的。 所以,夏宇要将观主引到其他地方。 对于,夏宇的离开,观主心中并没有多想,谁让夏宇这几年的战斗都是靠着强大的阵法呢,而阵法就确定了一定需要提前布下。 观主现在也只是认为夏宇是在其他的地方率先布下了一些阵法,想将自己引到那里,然后困住。 对此,观主是不在意的。 首先,观主现在的修为和实力,本身就没有什么阵法能够压制住他了,更何况,观主身上还带着知守观中剩下的那几卷天书呢。 每一卷天书如果将他们上面记载的那些东西抛弃,不去看他们的意义的话,他们每一卷都将是一件神器,一件作用强大,并且丰富的神器。 如果观主被夏宇的阵法困住,那么观主一定会不惜燃烧天书破开那阵法的。 在加上夏宇身上的天书是观主必须得到的,所以,他跟着夏宇无距离开了。 夏宇来到了南海畔,这里是大陆距离长安最远的地方了,在这里,夏宇认为,观主便不会发现张三和李四身上的那两卷天书了。 在这里,夏宇不需要战胜观主,他只要将观主拦在这里一天,或者更久便可以了。 至于自己身上的这卷明字卷天书,对于夏宇来说,是可以舍弃的了。 观主也来到了这里,就比夏宇晚了几秒的时间。 夏宇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观主,有些沉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难道说,你在这里陪我一天,我就将天书给你? 先不说观主会不会答应,就是答应了,夏宇自己也不会相信的啊。 观主看向夏宇,嘴角微扬 “书院十二先生确实很擅于算计啊。” 夏宇问道 “怎么说?” 观主笑了笑,看向夏宇,眼中带着些许的满意 “你将我引到这里,便给了你那两个后辈赶回书院的机会,不是吗?” 夏宇一愣,观主知道,观主怎么会知道,将天书给张三和李四的时候,观主在书院,在感知天书,不可能会将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 之后,自己也是用着天书的气息将他引到这里,而且自己身上真的有天书啊,他怎么会知道张三和李四的事情。 观主显然是看出了夏宇的疑问,笑了笑 “我在先前确实没有想到天书会在哪里,只不过,对于你,我先前还是关注了一下的。所以,我知道,你身边有着两个书院小辈。” 观主顿了顿 “李慢慢不知道我要天书是为了什么,我不认为你也不知道。你在那条路上走的比我们都要快些,我能够知道的,你当然也会知道,不然,她当时也就不会也躲着你了。” 夏宇叹了口气 “原来破绽在这里啊。我不该带着天书去找你的。” 是啊,这是一个巨大的破绽。 既然夏宇知道天书的作用,也知道观主现在有多么需要天书,按理来说,是不会将天书带到观主身边的,可是他带过去了,而且还将观主引到了离长安这么远的地方,显然是不会和宁缺配合击杀观主做准备的。 那么,便能够证明,夏宇身上最多也就一本天书,那么剩下的那些呢?想来便在先前陪在夏宇身边,此时不再的那两位书院小辈身上了。 夏宇举起手中的冰玄,看向观主 “前辈既然知道了天书在他们身上,又为何和我来到这里?难道你认为你可以在他们回到长安之前击败我,并且找到他们?” 观主笑了笑 “先前,我确实有动过先去找他们的想法,但是,以你的速度,我去找他们,你应该会直接回到长安吧。” 没错,这才是夏宇真正的计划,无论怎样,观主都不会得到全部的天书。 如果观主发现了张三和李四身上的天书的话,夏宇便会自己回到长安,那样,最后观主还是会少他身上的这一本的。 如果,观主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张三和李四,而是来找自己了,那么夏宇要做的便是将观主拖住,让张三和李四回到长安。 而且,张三和李四还是分开走的,观主速度在快,也不会将这两个人都找到,这样,最少也会有一个人回到长安。 三个人只要有一个人回到了长安,这场战斗,夏宇便算是胜了。 即便那个时候,夏宇或者张三和李四中死去一人,或是死去两个人,这场战斗都是胜利的。 而且,不要忘记,还有这一卷天书藏在了魔宗山门遗址之中呢。 观主想要找到那本书,需要花费的时间也要很久,这样对于书院来说,也是很有利的。 观主显然是明白了夏宇的算计,所以,来到这里的时候,才会说夏宇不愧擅长算计。 所以,此时观主想要破局,要做的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夏宇,并且找到张三和李四两个人。 先不说,击败夏宇这件事情。 就是找张三和李四,唐国境内很大,而回长安的路线虽然就那么几条,但是谁能够保证,张三和李四不是从那些深山老林中穿越,回到长安呢,所以,想要找到张三和李四这件事,很是麻烦。 没错,是麻烦,而不是不能。 毕竟观主精通无距,可以在段时间内走便整个世界。 可是击败夏宇这件事,却没那么简单了。 夏宇虽然没有观主强,但是他毕竟也是在这个世界修士中排在前面的顶尖修士之一。 观主全力出手,自然可以很快的击败夏宇,但是那样就不一定能够继续无距了。 所以这个局,对于观主来说,是无解的,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