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君对新垣衍虽提的建议却极为犹豫,他蹙起眉,语速缓慢的说:“可秦国曾经兵临大梁城下,这么好的机会再取魏国,秦王贪婪,他真的会放弃我们放到他手中的把柄么?”
新垣衍笑着提醒龙阳君:“龙阳君多虑了,少原君为了拉拢我们,肯定不会将秦王孙落水的事情大肆宣扬。而他此时不说,日后哪怕魏国没有同意与赵国联盟,他再说这种话,秦国又怎么会信在赵国做人质的秦王孙竟然死在了魏国境内呢。他若真的将此事和盘托出,试图逼迫魏国帮助赵国抗秦,这就是结仇了。所以,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少原君知,事情到此为止了。”
可即使新垣衍如此说,龙阳君还是无法全心全意信任范睢。
提起范睢,龙阳君忍不住狠狠咬牙,在他看来范睢是个比他还睚眦必报的小人。
范睢当初在魏国相国贾须门下担任门客,随同出使齐国重修旧好,因为范睢能言善辩而被齐王相中,厚礼以待,并且私下派人说服范睢留在齐国作客卿,又赏赐重礼,黄金珠玉不断,甚至还有专门宴请贵客才使用的牛肉。
范睢虽然拒绝了齐王的邀请,也将黄金珠玉退回,可偏偏收下了牛肉,因此引来领他出使齐国的魏国相国贾须怀疑。
两人虽然交谈一番,可范睢没能够打消相国贾须的怀疑。
回国后,贾须出于对魏国秘密的担忧,将心中怀疑告诉了好友魏齐。
魏齐为人冲动鲁莽,骤然听到贾须的怀疑立刻将范睢绑来,误以为打死了范睢后,派人将他扔进厕所里面命人便溺,以作为对卖国贼的教训警示他人。
没想到范睢未死,醒后得人相助,隐姓埋名逃往秦国。
得到秦王重用后,范睢借机当众羞辱贾须报仇,随后更引得秦王为他要来了已经自杀的魏齐颅骨,将颅骨做成了尿盆,每日羞辱。
魏齐虽然做事鲁莽,可一片爱国之心可见,何况涉及到了国家大事,实在罪不至死。
因此,哪怕想要报仇,魏齐自杀已经足够抵偿当年羞辱了范睢的罪责,范睢斤斤计较日夜不停侮辱死者骸骨的行径简直令人恶心。
范睢这样睚眦必报的小人,龙阳君根本不相信他能够忘掉对魏国的仇恨,转而帮助说服秦王放魏国一条生路!
龙阳君看向新垣衍,直言:“范睢当年之事恐怕他并未忘却,何况当初为了抓捕魏齐,我们已经由得罪了范睢两次了。他会不会借机报复魏国呢?”
龙阳君说完话,新垣衍也跟着犹豫起来,一直之间两人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过了许久后,新垣衍重新开口道:“秦太子有二十多个儿子,之前最喜欢的也并非异人公子。哪怕秦太子看中异人公子,可秦王子孙总数上百人,他真的能记住异人公子是何人吗?我想比起魏国对秦国称臣,异人公子的死讯对秦王来说,恐怕不算什么,只是他肯定会借题发挥,让我们付出更多代价。”
龙阳君听到还另外讨要更多好处时心情愤愤。
可事情是他一时冲动惹出来的,他实在没脸开口,只能尴尬的红着脸点头。
新垣衍一见如此,安慰道:“事已至此,龙阳君不必自责,我们尽量弥补,努力完成国主所托才是正理。”
龙阳君脸上愧疚之色不减,明白自己和魏王之间的关系,于是主动揽过上书的活计道:“烦请客将军把上书的机会让给我,以免去国主的迁怒。”
新垣衍笑着摆摆手,平静的说:“龙阳君不必如此,我们二人各上一书,将各自的想法写清楚,如何决定还是由国主来决定吧。”
“客将军说的是。”龙阳君应了一声,两人已将此事商量妥当。
少原君不知道新垣衍和龙阳君的算计,还以为此番联合魏国抗秦十拿九稳,一早起来又对二人热情招呼:“抗秦之事还请客将军与龙阳君向魏国主言明利弊。”
龙阳君行礼道:“还请少原君先行归找,容我等回去对国主交代清楚。”
“有龙阳君的话,我就放心了。赵德等二位的好消息,后会有期。”语毕,少原君上马与二人辞别,踏上了返回赵国的路途。
见少原君走得不见踪影,新垣衍和龙阳君对视一眼,新垣衍干脆利落的对随行的战士们吩咐:“安营扎寨,沿着河岸打捞,秦王孙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和龙阳君都心存侥幸,万一秦王孙只是被冲到河边,寻到后好好对待他。
等到治好了秦王孙,恭恭敬敬的将他送回秦国,也好让秦王孙亲自带去魏国的意思,不必再兴战火。
秦子楚自从落水被冻了整夜,根本不知道自己飘到了何处。
他一睁开眼,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身边还燃烧着篝火。
他见身边没有婴孩的身影,猛然起身,顾不得自己浑身剧痛,满目惊恐的高声叫道:“阿正?阿正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