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服用长生不老药,乃朝野上下之头等大事,还请诸位大人一同前往慈宁宫见证。”
宣王正了正脸色,继续道:“皇上遇难驾崩,如今嫌疑最大的是摄政王,汝等当知,现今东璃皇宫之内,能够在摄政王之上做主的只有太后娘娘一人,因此皇上驾崩之事,唯有太后娘娘醒来方能定夺,本王亦是斟酌再三,才会决定让所有人都去慈宁宫,还望诸位体谅体谅。”
百官悄声议论一阵,纷纷觉得宣王言之有理,于是齐齐起身去往太后的慈宁宫。
宣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尹泷一眼,“皇叔,请!”
他并没有让禁卫军直接把尹泷给抓起来,而是极有礼貌地请他去慈宁宫。
尹泷何等精明之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眯着眼,“你让这么多人去慈宁宫,究竟意欲何为?”
宣王舒展开眉头,微微一笑,“皇叔,小侄这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太后凤体关乎着苍生社稷,宁王取来的长生不老药是真是假尤未可知,总得有人作见证才行,否则太后私底下吃了长生不老药,万一一命呜呼了,届时谁担得起责任?”
尹泷刺骨冰寒的目光狠狠剜向梵沉。
他明明是假借寻找长生不老药为由让宁王出海去找梵氏武器图谱“绝世神兵”的,何以到了最后,宁王真的带着长生不老药归来了?
这里头,明显有蹊跷!
“这种时候……”宣王勾勾唇,“皇叔竟然不关心太后凤体么?”
尹泷呼吸一窒,咬紧唇瓣,百般无奈之下,随着宣王和宁王以及百官来了太后的慈宁宫。
太医已经在一旁站定,却迟迟没有给太后看诊。
待宣王进来以后,太医恭恭敬敬请了安。
宣王垂眸,“可曾给太后娘娘看过诊了?”
太医战战兢兢答:“还不曾。”
宣王嘴角浮现冷意,“现如今百官都在大殿之内,你赶快进内殿给太后看诊,看她如今的凤体适不适合服用长生不老药。”
太医应诺过后匆匆忙忙去了内殿。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着结果。
与其说是在等太医的诊断结果,倒不如说,他们都在等着看梵沉手中的“长生不老药”究竟长什么样,吃了真的能长生吗?
宣王面上似笑非笑,眼风时不时看向一旁局促不安的摄政王尹泷,声线轻柔,“皇叔,太后只是气急攻心而已,大概要不了命,您也不必过分忧心,一会儿服用了长生不老药,小侄敢保证她马上就能生龙活虎起来为皇上的驾崩主持大局。”
尹泷抬眸,与宣王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都带着森森杀意。
“去,给摄政王奉茶!”宣王笑着吩咐一旁候着的宫女。
宫女马上过去奉茶。
这种时候,尹泷哪里还喝得下去,当即就挥袖打翻了茶盏,怒瞪着宣王,“别想在本王面前耍花样!”
宣王笑意莹然,没再搭理尹泷,手中慢悠悠翻着一本小册子。
尹泷看了一眼,那册子表皮没什么特别的,他想着大概是话本之类的物事,便也没过多在意。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里头给太后诊脉的太医面无血色,连滚带爬地来到大殿。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尹泷更是拍桌而起,大怒,“好端端的,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太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瑟瑟发抖,伏跪在地上垂着脑袋,“摄政王殿下,宣王殿下,宁王殿下,还望三位殿下恕老臣死罪,老臣才敢说太后娘娘的病症。”
尹泷气极,自身后禁卫军手里躲过长枪直接架在太医脖子上,厉喝,“说!”
太医直接被他吓得肝胆俱裂,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哪里还敢多言半个字,嘴里全是求饶的话。
“皇叔这般激动作甚?”宣王不紧不慢地看过来,“你这样杀了他,谁来给我们汇报病情?”
尹泷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情绪的确是过分激动了。
大概是之前在景仁宫的时候被尹澄那一句“皇上的身世,该公诸于众”给吓得不轻,他此时的五脏六腑仍旧紧缩成一团,就怕尹澄真的会说出什么对他和卫太后不利的话来。
宣王在尹泷眼里,原本就是个不学无术整日沉迷玄学的纨绔子弟,是以,成功除掉他的太子哥哥尹澈之后,尹泷并未把注意力投放到尹澄身上,此次尹澄回京,尹泷也只当他是在外头玩闹够了知道回家了,并未曾想到这个人一回来就送了他和卫太后一份大礼。
想到这些,尹泷就怒不可遏。
宣王却不知尹泷在想什么,他看向伏跪于地上的太医,轻声问:“太后病症如何?”
太医诚惶诚恐,牙关都在发抖,既是怕摄政王的长枪无眼杀了他,又怕自己说出病情以后也难逃一死,遭受灭口之罪。
因此,他嗫喏半晌,一个字都未吐出来。
宣王皱皱眉,看向尹泷,声音低沉,“皇叔!”
尹泷冷哼一声,慢慢收了长枪,威胁道:“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本王就让你血溅慈宁宫!”
分明是寒冰天,太医额头上却不断冒汗,待尹泷收了长枪以后才哭声道:“三位殿下明鉴,老臣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太后娘娘她……她是真的有喜了。”
“啪——”太医话音刚落,不知是谁打翻了茶碗。
整个大殿在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僵寂,文武百官忘了呼吸,宫人太监脸色比死还难看,尹泷愣在当场,一动不动。
宣王脸色僵住。
所有人里面,唯有宁王梵沉神态自若,仿若根本就没有听到太医在说什么。
寡居了将近四年的太后突然有喜!
这种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文武百官直接就被吓傻了,脑海里像岩浆爆裂,没有人理得清楚,也没有人敢去接受。
“你简直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平白扯谎!”柳丞相当先跳起来,怒指着太医,“先帝驾崩四年,太后怎么可能会有喜?”
看向三位王爷,柳丞相拱手道:“还请三位殿下做主,速速把这居心叵测胆敢污蔑太后的贼子拖出去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柳丞相何必心急。”宣王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唐太医可是太医院里面的老太医了,医术如何,整个皇宫有目共睹,既然他敢断言太后有喜脉,那就说明其中一定有蹊跷,即便是要定他的死罪,他也跑不了,倒不如让太医院的其他太医来给太后确诊,确诊后再行定夺。”
眼风一瞟,看向尹泷,“不知皇叔以为如何?”
尹泷嘴角肌肉抽搐到扭曲,“太后不过是气急攻心昏厥不醒而已,哪里来的喜脉,这太医分明是被有心人收买了想趁机造成皇室大乱,还等什么,直接拖出去斩了!”
宣王挑挑眉,“皇叔如此不信任唐太医,那依我看不如这样,让人去你府上请府医来看,如若摄政王府的府医也断定太后有了喜脉,那总不能是摄政王自己收买了府医说谎了罢?”
“你!”尹泷死死瞪着宣王。
“是与否,还没有个定论,皇叔这就开始慌乱了?”宣王眨眨眼,眸中含笑,满是嘲讽。
尹泷捏紧拳头,逐渐静下心来。
这种时候,他越是慌乱,就越能让宣王捏住把柄。
宣王回头,吩咐安公公,“去摄政王府上把府医给请来,动作要快,事关太后生死,若有片刻耽误,仔细你们的脑袋!”
安公公马上安排了一批人去往摄政王府。
自从安公公出去,尹泷内心又开始焦灼起来,今日之事,一旦坐实了太后有喜,那他这个摄政之王绝对逃不了干系。
尹泷心中不甘,他不明白宣王到底是何时发现他与太后之间的关系的,更不明白宣王为何会有此手段布下如此精妙之局,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心思流转间,尹泷眼尾瞥见了一旁波澜不惊的宁王梵沉。
这一瞬,所有的疑问似乎都得到了解答,他顿时恍然大悟,是梵沉!
一定是他!
早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没想到他竟然把手伸到了东璃皇室内部来搅局。
尹泷眼神发狠,恨不能直接宰了梵沉。
余光瞥见尹泷狰狞的面目,梵沉淡笑,“摄政王可是病了?脸色这样不好?”
跪在地上的百官们悄悄抬起眼,也瞧见了摄政王脸上阴云密布,前所未有的可怕,众人心惊胆战,臆想纷纷。
尹泷按捺住心头怒火,“本王不过是听到太医的疯言疯语,颇觉痛心而已。”
宣王勾唇,看向大殿外,笑说:“唐太医所言,究竟是不是疯言疯语,皇叔府上的太医来一问便知。”
摄政王府的府医进来后,给三位王爷行了礼。
宣王摆手吩咐,“去内殿给太后娘娘看诊。”
“慢着!”府医前脚才迈出一步准备去往内殿,尹泷马上就唤住他。
府医抖着身子回转身。
宣王以及百官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尹泷。
尹泷眸中冷光四射,沉声道:“给本王仔细查看,若敢有半句虚言,当场处决!”
府医吓得面色全变,两股战战,声音也带着颤意,“三位殿下饶命,臣自当尽力而为。”
说罢,随着安公公入了内殿。
太后昏厥不醒,脸色发青地躺在凤榻上,凤榻周围,宫人太监站了无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来。
府医一步一步挪过去,坐到最佳诊脉位置,隔着帷幕,抖着手指去扣太后覆了一层薄纱的脉搏。
内殿里,安公公以及一众宫人太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数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府医身上。
府医更是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唯恐自己一个不慎看错了脉相。
看着府医的表情由开始的害怕转变为震惊,再由震惊转变为死灰白,安公公一颗心也跟着起起伏伏,呼吸凝滞,大气不敢出。
猛地缩回手,府医与先前的唐太医反应相差无几,几乎是连滚带爬出了内殿来到大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