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泷瞳孔猛地缩了起来,“怎么回事?”
府医拼命摇头,看向三位王爷,“还请殿下们另择贤才给太后娘娘诊脉,臣老眼昏聩,怕是……误诊了。”
宣王眉棱一抬,“什么误诊?”
尹泷周身已经迸出杀意。
府医断断续续道:“微臣不才,竟探出太后娘娘有了喜脉。”
百官直觉脑中“轰——”一声尽数炸开来。
连摄政王府上的府医都断定太后有了喜脉,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尹泷直接暴怒,再一次从禁卫军手里夺过银枪往府医脖子上一架,准备准备当场杀了他。
“皇叔,我这里有一份东西,我想,你应该会很感兴趣。”在他动手之前,宣王突然扬了扬手中的小册子,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尹泷震住,“你说什么?”
宣王缓缓道:“这是彤史女官记录的太后起居日常,刚好记录了两月前的某一夜,太后深夜召见摄政王,只不过,没有人看到摄政王是怎么离开的。如今当着百官的面,皇叔要不要给所有人来个合理的解释?”
尹泷眼底渐渐浮上惊恐。
那一夜,他记得,太后心情不大好,让他来慈宁宫陪她,当时屏退了所有宫人太监,整个内殿只有他们两个人。
激情缠绵至半夜,他是从密道走的,而太后也像往常一样悄悄服下了避子汤。
这么多年,他们用这种办法幽会了不知多少次,从未有一次被人发现。
彤史女官的册子上从来都记录不到这些,太后更是没有过怀孕的迹象。
可是这一次,乱了!全部都乱了!
宣王手里的册子,竟然记录了太后的日常起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太后又为何突然怀孕?
尹泷面部一再扭曲狰狞。
百官却是已经炸开了锅。
御史台的老御史们愤然站出来,一个个黑着老脸,口诛笔伐,“太后竟然与摄政王珠胎暗结,此乃东璃有史以来的天大丑闻,如若传扬出去,东璃必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还望宣王殿下做主,诛杀这对奸夫淫妇!”
“还望宣王殿下做主,诛杀奸夫淫妇——”
大殿内顿时响起百官群情激昂的声音,人人脸上如蒙了一层霜雪,难看到可怕。
本就对太后垂帘听政有异议的那一群大臣此时更是有话说,从皇室颜面扯到民心稳定,从民心扯到江山社稷,总之所有的话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一张张伶牙俐齿直把太后和摄政王的恶行批斗得体无完肤。
尹泷赤红着眸,还在垂死挣扎,“胡说!本王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尹夕翻册子的手一顿,微笑道:“巧了,本王恰巧看见这一页上的记录,是八年前的,当时我父皇出征边塞,恰逢卫皇后生辰摆宴,我父皇没来得及赶回来,就让当时身为齐王的皇叔你快马加鞭送了礼物回来,更巧的是,当夜卫皇后也召见了皇叔你,依旧没有人发觉你是何时离开,如何离开的。”
宣王话音一落,百官纷纷呆若木鸡。
八年前……
如若推算回去,那么,皇帝尹夕的身世……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纷呈,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
莫不成尹夕是个孽种?!
御史台那几位老御史的脸更加黑了,简直恨不能抹脖子上吊来除去自己效忠了一个孽种多年的黑历史。
尹泷恨声道:“你们全都被宣王骗了!他不过是想争夺帝位,因此于今日设下连环计来污蔑本王,污蔑太后,宣王才是罪魁祸首!”
尽管尹泷喊得声嘶力竭,此时此刻却再无人肯信任他,百官们木着脸,看向他的眼神里只有无尽憎恶和嘲讽。
尹泷心知大势已去,他后退一步,喉咙里腥甜不断。
宣王冷冷勾唇,大袖一挥,“来人!把尹泷抓起来!”
马上有铁甲森森的禁卫军涌进来,手中闪着寒光的长枪不由分说就架在尹泷的脖子上。
“尹澄!”尹泷暴怒,厉喝,“本王乃先帝遗诏亲封的摄政王,你竟敢让人抓本王,你想造反吗?”
宣王淡淡一笑,“皇叔,您莫不是忘了,先帝遗诏并非只有四年前那一份,还有一份,在我皇姑母永安大长公主手里。”
尹泷目眦欲裂,“四年期限未到,遗诏不可启封,本王依旧是摄政王,尹澄,你今日若敢动本王一根汗毛,先帝留下的星辰卫必会杀进皇宫来,到时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宣王眉梢扬了扬。
星辰卫的确是先帝留下来的,与西秦的锦衣卫效用差不离,都是专门为了保护皇帝而设,只不过,星辰卫究竟效忠于谁,还说不准!
“此一时彼一时。”宣王丝毫不惧,“皇叔执政多年,当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先帝遗诏不可启封的前提是东璃天下太平,然而今非昔比,太后和摄政王竟然珠胎暗结多年,蒙蔽百官,蒙蔽皇室列祖列宗,此等有辱宗族的骇事,岂可留到遗诏启封后再解决,自然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拿个最有效的说法出来快速肃清局势方为妙。”
说完,也不等尹泷反应,尹澄直接对外吩咐,“来人,传永安大长公主入宫觐见!”
马上有宫女太监齐齐前往公主府传旨。
尹泷怒得几近发狂,猩红的眼一遍一遍地扫向百官,“宣王才是幕后主使,你们绝对不能相信他!”
他奋力挣扎,奈何脖子上被禁卫军的长枪架住,动弹不了分毫。
宣王神色淡淡,垂目看着跪在地上的尹泷,“皇叔,你可知我父皇为何会在驾崩之时留下第二道遗诏?”
尹泷已经怒到极致,头顶冒火。
“因为,我父皇要用四年的时间让所有人都等一个人的归来。”宣王字字句句皆温柔,每个字却如同冰冷坚硬的钢针,狠狠扎在尹泷的心脏上。
“那个人就是……太子尹澈,我的,亲哥哥。”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
整个东璃百姓都知道,太子尹澈早就在四年前打猎时不慎坠崖身亡了,也正是因为此事,先帝才会一病不起,继而一再加重病情,最后不治身亡。
可谁能料到,太子尹澈非但没有死,还一直蛰伏在暗处?
尹泷顿时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拼命摇头,“不,不可能,尹澈已经死了,你在撒谎!”
“皇叔。”宣王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尹泷,唇角笑意愈发明艳,“当初你和卫皇后合谋害了我皇兄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遭报应的一天?”
宣王竟然知道尹澈是自己同卫太后合谋害了的!
尹泷浑身都在恐惧,他撑着身子往后退,却因脖子上的长枪限制住,无法挪动,手指才动了一动就被宣王狠狠踩住。
尹澄的双眸已由清明变为愤怒的赤红,恶狠狠逼视着尹泷,“你可知我皇兄有多爱民?他心系天下,体恤民生,入主东宫时一直在想办法调和西秦东璃两国的关系,可就是因为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他从高崖上坠落,险些粉身碎骨,若非我皇姑母发现及时救了他,东璃的天下,早晚有一天得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给祸害完!”
尹泷的手背被宣王狠狠踩住搓捻,他痛得龇牙咧嘴,却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你是在说笑么?尹澈早就尸骨无存了,他怎么可能活过来?即便是活过来,他也早就不是太子了,凭什么能重返尹家?”
宣王冷冷一笑,“你没想到罢,皇叔,我父皇之所以会留下第二道遗诏,那全都是我皇姑母的功劳,她与我姑父假和离,为的就是成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的一时奸计,我父皇驾崩前一刻,我皇姑母把所有真相说了出来,因此我父皇临时决定立下第二道遗诏,接下来的四年,先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把持朝纲,放松警惕,好让我皇兄养精蓄锐卷土重来。今日,便是第二道遗诏启封的日子,也是,我皇兄归来的大日子!什么摄政王,什么垂帘听政的太后,统统都去死!”
说完,宣王狠狠一脚踢在尹泷胸腹上。
尹泷没能受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眼瞪圆,里头尽是不敢置信。
“永安大长公主到——”
外面传来太监的高喊声。
不过片刻,一身华丽宫装的永安聘聘婷婷而来,手中握着一份还未启封的遗诏。
永安身后,跟着一个身姿挺拔,长相俊美,与宣王五官相近的少年郎。
百官抬头望见那人,纷纷愕然瞪眼。
下一瞬,所有人都伏跪着身子,声音洪亮,“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永安大长公主——”
跟着永安大长公主进来的正是前四年一直随在薄卿欢身边的头号数字隐卫:尹一。
尹一便是东璃前太子尹澈。
见到尹澈,尹泷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和卫太后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局,结果却是永安、驸马和先帝的局中局。
他们竟然以先帝的死耗时四年来布了一个黄雀在后的局中局,为的就是将他和卫太后一网打尽。
好一招釜底抽薪!
尹泷呼吸凝滞住,面如死灰。
永安大长公主手上的遗诏里面写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遗诏一旦启封,便是他的死期!
极度不甘心,尹泷瞪向永安,“皇姐,先帝规定的四年还有两个月,你确定现在就要打开遗诏吗?”
永安微微一笑,“我皇兄说,只要我们的计划达成了,那么第几年开封都是一样的。”
尹泷目露惊恐,看着永安一点一点将遗诏启封。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遗诏里的内容也不出所有人的意料了。
大意是:先帝在驾崩前就知道卫皇后与齐王尹泷有了乱、伦之情,且生下了一个孽种,可先帝已经病入膏肓,太子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大势已去,暂且无法与齐王和卫皇后相抗衡。是以,立下第一道遗诏,假装传位给孽种尹夕,然后再立第二道遗诏,以四年为期,若是第四年尹澈能够涅槃重生重返东璃皇室,则废天启帝尹夕,传位给太子尹澈,如若第四年尹澈没有归来,则废了摄政王的摄政大权,铲除卫氏妖后。
尹澈身为太子时的威望,并没有因为他的坠崖而消弭半分。
如今陡见前太子出现,心神无措的百官们如同在混沌中看到了希望的亮光,纷纷对极有先见之明的先帝立下第二道遗诏而感激涕零。
念完遗诏,永安看了一眼瞳孔涣散的尹泷,面向百官,声音清脆,“尹夕身死,按照先帝遗诏,当传位给前太子尹澈,跪新皇——”
百官恭敬伏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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