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那些机器人了,叫北面小队——不,叫所有小队一口气往南攻、到南边汇合!重武器组断后,破坏不了那些烂铁的核心就给我把动力废了!”
“遵命!”
“还有那边——桑卡!周边战报!”
“是!——宫野小姐,是坏消息——”
名为桑卡的传讯员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的顶头上司杀气腾然地一个箭步就到了他面前、手中的打刀贴着他的脸就刺了出去——耳后霎时传来一声惨叫、而温热的什么东西溅到了他的脖子上!
不说假话,作为战场菜鸟的他吓得差点跪下去了——平常看起来悠闲度日、跟他们的雨守大人一样总是笑眯眯的宫野奈绪美在正儿八经的战场上居然恐怖如斯、光是看着她那张近乎狰狞的脸都能让人冷汗直冒!
雨守助手小姐把刀尖上一颗长得像眼珠一样的血/淋/淋玩意儿随手甩出去、又顺手背刺了几个在附近跟自己人缠斗的黑魔咒后,转头复又看向他:“什么坏消息?”
“是、是!——海伦娜小姐带领的岚组没能突围成功!莫斯卡的集中中心在岚组的方向,所以——”
“——该死!他们伤亡怎么样!?”
“尚能迎战!”
正在话中,原本被他们的远程武器装备先行击退一波的敌方岚锹形虫此时又如飓风般涌来——!
不远处传来雨组成员的喊声:“宫野小姐!匣兵器又来了!”
“等的就是这一下——”她伸手按上蓝牙耳机,“——1组全员听着,校正方位、找准南方、在屏障展开后向南方突围!重武器组在突围开始时立刻断后——除非有性命之虞、否则不允许空备!”
晴之火焰在她指间的b级戒指上熊熊燃起!
“现在开始三秒倒计时!全体准备!”
(这个时候要是山本先生和小次郎在的话,事情就没那么麻烦了——虽然不愿承认,但时雨苍燕流在这种群攻群守的方面还是比我宫野家的唐红流有优势。)
只要身处战场、且雨守大人不在场或抽不开手时,便会重现为“鬼位斩突”唐红流(からくれないりゅう)第十一代传人的宫野奈绪美短暂地试图隔空召唤那个最初用传说中的“杀/人剑法”时雨苍燕流(しぐれそうえんりゅう)把她彻底打服了的男人过来收拾场子,但毋庸置疑是一点用没有的——她从怀中掏出昨夜由那位小国的公主殿下冒着生命危险(万幸的是不但诱敌计划成功、找见了密鲁菲奥雷的临时基地之一,那位小姐也除了一些小烧伤和磕碰伤外没有别的大碍;并且,即便经历了她惊险跳机、靠着加百罗涅的首领的帮助避过空中集火、最后落地的一系列过程,匣子也十分幸运地完好无损)从并盛的云守处带来的藏品匣子。
“三!”
尽管因和平时期风平浪静而有所缺乏锻炼、但依旧训练有素的雨组成员们立刻开始利落地结束自己现阶段的战斗。
“二!”
还真是四面楚歌(しめんそか)、背水一战(はいすいのじん)来着——啊,这事儿完了后我一定要要求加薪,最好有个带薪假期什么的——
雨守助手小姐十分乐观的腹诽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后那凡事都做最坏打算的唐红流继承者再度站在了战场上——斯托拉奥·莫斯卡的引擎声逐渐逼近了。
“一!”
——开匣!
霎时便从匣中突出而上的巨大火光在空中逐渐靠着晴火焰的活性延伸开去、在短短数秒内边形成了黄金满镀般的弧形火障——自空中横冲而下的岚锹形虫此时被他们自主遁入其中的重力裹挟、几乎全部都一头撞上金黄的铜墙铁壁!
“怎么回事——”
一向乐于助人的宫野奈绪美露出笑意,对眼见着那只管没脑子地向前突进的匣兵器们几乎全部在晴之壁上自毁完毕、瞠目结舌的黑魔咒说:“嘛——就是这么回事。”
随后她双手扬起亮金火焰缠绕的打刀、唰地就将那家伙的头给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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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没有渗液了,但还是再继续用抗生素观察观察吧。”亨利·波茨换了一条绷带、又缠回了戴维的刚截/肢没几天的左手上,“来杯我特制的柠檬水吗?我最近发现放点薄荷也不错,试试?”他用跟往日没什么区别的语气道。
戴维·艾斯波西多抬起仅剩的右臂、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自己几天都没处理过的下巴——那里的胡须早就冒头了。再加上截/肢/痛和幻/肢/痛带来的双重折磨——或许是精神上的憔悴所致,那些胡须长得比以往还快。
已经站起身的亨利注意到他的动作:“我给你拿个剃须刀来吧——这两天忙得要死,没空给你处理这些事儿,抱歉啊。”
——“帮我装上左手吧,亨利。”
亨利医生原本要转过去的身子又侧了回来。
一时间,他们俩谁都没说话。
“……我向你道歉,戴维。”一阵沉默后,亨利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我以为这几年里你总该知道我是‘场内人’了。”
戴维耸了耸肩:“——我也以为我会知道。”他顿了几秒,“现在我知道了。欧文刚跟我说没多久。”
又是一阵沉默。
“……你的手已经截了,截下来的部分也烧了个遍、不能再用了。”亨利叹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我知道你肯定是想上场战斗,但你现在的身体是绝对不允许的。没能保住你的手,我很抱歉——但你也得清醒一点。你现在连刀口都没好、更别提还有幻/肢/痛,又只剩一只手了,你怎么战斗?”
“——听着,亨利。说实话我现在确实心情很差,但不妨碍我考虑问题——彭格列的情报网很广,你没必要继续瞒我了。”彭格列的护卫队长将“瞒”字咬得很重,“你是肯尼希的好主顾吧?——他做了那么多装备型匣兵器,难道里面就找不出一只像样的假手、或者别的什么能让我上场的东西吗?”
“普通的假肢也——”
“你我都知道普通假肢就连日常生活都要磨合很久才能自如行动。我以前见过佩戴假肢的病人,那种样子是绝对没办法战斗的。”
与日本并盛的深夜十一时完全不同——意大利巴勒莫的下午三时显得渐然炎热、似乎直接跳过春季进入了夏季,纵容是一月初的时令也依旧让人微微发汗。金发碧眼的医生和米灰发色、褐绿眼睛的护卫队队长在靠近窗户的一侧冷静地对峙——前者的唇线都抿紧到绷直,而后者显得更加镇定、仿佛胸有成竹。
“雷蒙德先生把护卫队交给了我——不久前我已经失职了一次,容不得第二次了。”戴维的眼中闪着微暗的愤怒及坚持,“——要我在密鲁菲奥雷那帮混/账嚣张的时候乖乖待在病床上养伤,我做不到。既然你无动于衷的话,我也有我自己的办法。”一向彬彬有礼的他难得地冒出了一句狠话——亨利不认识这种眼神,但他心里倒是清楚: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不是对园艺很感兴趣、较真、老实、却又总是好心办坏事的戴维·艾斯波西多,而是彭格列家族十代首领直属、在世代危难之时将作为副手利刃协助主战者们开辟前路的护卫队的队长。
亨利思忖了片刻,突然咧嘴苦笑:“——戴维,你真的不适合当黑手党。”
戴维看向他。
“我小时候在船上混过日子。”亨利·波茨身子前倾、将手臂搁在了膝盖上,“你也知道我跟我爷爷没血缘关系——我是被他捡回家的。在那之前我都呆在船上。好一点的嘛,会藏着我、让我干些活换饭吃;不好的嘛,直接把我丢海里也不是没有过。啊,不过我可是很识时务的,待得差不多我就会走——仓库里的老鼠要是太贪心了迟早会被毒死,这可是血的教训啊。”他转了转手指,“我什么船都待过,合/法的不/合/法的,白的黑的——哦,有一次我还帮忙往海里丢过死人,人/口/贩/卖嘛,你也懂的,不是谁都有命被卖个好价钱。怎么说呢,虽然我是不在乎,但看着那些女人——被扒得一/丝/不/挂、说不准死前死后还被谁玩上一把的女人的尸体,唉,还是觉得有那么点可惜。偶尔有长得好看的小男孩,嘛,也挺可惜的。不过我还是庆幸死的不是我——你在听吗?”
“我在听——但你说这些给我听是什么意思?”戴维下意识想把两只手握在一起——好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只剩下一只手、只好将右手搭在了腿上。
“耐心点,戴维。”亨利摆摆手,“——反正,这就是背景。我在那时候有一次翻船上的剩饭,结果你猜怎么?——我在角落里找见了一颗糖。不脏,包装很完整,一颗水果硬糖,青苹果味。说起来那艘船还是干‘脏活儿’的船呢——我猜是哪个黑手党家族的财产,不过那之后那船沉了,也不知道是谁的船,嘛,总之不怎么样就是了。
——现在对我来说,你就是那颗糖。”
戴维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个十足困惑的表情:“……我是糖?”彭格列家族的护卫队队长对这种隐喻十分理解不来——不如说对于有艺术色彩的东西,戴维向来觉得费解(为此周边朋友时不时会吐槽他是不是真是“无添/加/剂的意大利人”)。
亨利对友人这对艺术的迟钝感一清二楚——虽说如此,还是觉得有点啼笑皆非:“——怎么说呢,你是现今为止唯一一个能让我在外头没有后顾之忧地吃顿饭的人了,所以为了我以后还能有机会上街吃饭,我真不乐意让你——我珍贵的好友,跑去闷着头送死。”
当个有照的密医并不容易,而且由于他有个来者不拒的坏习惯,在外被仇家两头找、直接被绑走强行做生意、莫名其妙就有人来自说自话谈判的情况屡出不鲜,能在外边吃顿安生饭实属不易(除了警惕就是四处张望,这样吃饭基本就是重回了以前的恶性循环)——他个人认为是被他家打着“有钱不赚是傻子”旗号的爷爷和妹妹给传染了。
戴维听到这里,眼色暗了下来:“……既然你不帮我,那也别拦着我,亨利。”
“……你把话都听哪里去了?我说不帮你了吗?”波茨先生伸出戴着黄结晶戒指和蓝结晶戒指的右手,啪地给了好友一个相较平常打牌输了后的惩罚要更不留情的脑瓜崩。
二十四岁的护卫队队长被二十二岁的密医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声“哎呦”霎时就脱口而出。
“我的确跟肯尼希买过不少次东西。要给你弄只手也不是什么难事,我那里刚好有个大概能用上的东西,但用起来有风险——不过要是我不给你接一条胳膊的话,你肯定就这样上场了吧。”亨利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你赌吗,戴维?就算这场仗打赢了,你也可能会死。”他的碧眼里浮沉着复杂的纠葛——但还是问出了这句他本不想出口的话。
既然拦也拦不住……比起让面前的友人拖着一只独臂凄惨地死在战场上,不如让他打胜后功成名就地面对死亡威胁。一旦这样想了后,亨利·波茨的口气就十分干脆。
说无动于衷当然是假的。但是这就是事实了。
戴维·艾斯波西多看了好友一会儿,随后垂下头——他看见午后的阳光掉落在他仅剩的右手手背上,于是便翻转手心、将它攥进了手中。
“拜托你了,亨利。我要那只左手。”他沉吟片刻后道,“——能给我找把剃须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