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看他,“你听得懂?”
叶骁摇了摇头,“我听不懂,但我想对你这么说。”
沈令忽然就想起了昔年从栈道出来,顺江而下的时候,横波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她清艳绝伦,意气风发,而他满怀对叶骁的暗恋,苦不可抑。
现在,他和叶骁两情相悦却也要分离,他为他亲手理好身大红婚服,而横波则葬于黄土之下。
想到这里,沈令又仔仔细细周身打量他一遍,看他通身毫无瑕疵,俯身为他穿上锦靴,起身退后一步,躬身行礼,“下官恭喜殿下,今日得谐鸾配。”
他推开门,躬身肃立,叶骁缓缓站起,走了出去。
太阳落山的时候,叶骁迎回了新娘。
天地间一片昏红苍茫中,他骑着一头白马,手中牵着一头通体雪白的牛,阿依染侧身坐在牛上,头戴黄金流苏障面的纯金步摇花冠,一身正红重锦婚服,开襟广袖,上头用金线绣出草原上盛开的各色繁花与金黄一轮圆月。
八名赤脚萨满身上披着刚剥下的新鲜牛皮,拿着缀了赤红流苏的巨大平鼓,走在前方开路,前面开路,八名同样装扮的萨满跟在身后,且歌且舞。
王府院中是一堆巨大的篝火,引了祖灵棺前不灭火烧起的,火色幽蓝,于暮色中分外妖冶。
叶骁和阿依染下了地,两人挽着手到火前,萨满敬奉一人一小碗芥子,两人手腕一动,芥子落入火中,就算敬奉完祖神,仪式就完成了。
然而就在两人手中芥子落入火中的刹那,安静燃烧的幽蓝火焰忽然无风暴涨,在空中凝出一张狰狞女相,手持长刀,一刀劈落!
“恩塔!”
“是怒灵恩塔!”
“祖灵现身了!”
在廊下观礼的人群立刻沸腾,那火中幻象转瞬即逝,篝火刹那熄灭,而叶骁一缕漆黑长发,翩然坠地。
四周忽然鸦雀无声。怒灵现身,挥刀断发,这,大大的不吉。
弥兰陀从正厅里踱步出来,一向笑吟吟的面孔上面沉似水,他环视一周,唤了一声阿古,带着无眼面具的红发男人走出来。
“……阿古,你告诉我,祖灵现身主何征兆?”
末那楼部的大萨满深深垂头,“……祖灵震怒,不允此婚。”
四周轰然,弥兰陀面无表情,只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死死地看了一会儿阿古,又看了一会儿叶骁,良久才朝四下一挥手,“祖灵意旨不能违背,婚礼取消,各位请回吧。”
四周观礼的人彼此看看,默默走了出去,他看了一眼门前两人,“稚邪,带阿依染回去,秦王殿下自便吧。”
阿依染乖顺地走向父亲,她临走之前,那张碧水一般的绿眼睛里忽然盈了一点儿笑意,她垂头对叶骁无声地说了一句“恭喜”,便和稚邪一起回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