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有自闭症,所以大部分时候我不能理解和感知别人的感情和情绪。我只知道,如果爱德华.弗里曼先生同意手术,我会尽全力救他。如果他不愿意,那他就不再是我的病人。仅此而已。”

奎妮很认真凝视了他一会儿。他说的很理智,语气没有起伏,也没有她曾从他记忆中窥探到的,面对弟弟和兔子的死亡时那种充满遗憾和自责的感情。

得到确定以后,奎妮放过了爱德华.弗里曼可怜的灵魂。至于他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奎妮一点不关心。

她认识到自己在“肖恩的愿望”这件事上可能犯了个错误。肖恩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实现他的愿望,并不需要谁帮忙。哪怕真的需要,也并非她这种方式。

医院大厅如往常一样熙攘,人流不断。尖声鸣叫着的救护车不断开过来,又开走。

奎妮突然觉得这些面对疾病和死亡的人类无比幸运,因为他们拥有肖恩这样的医生。还有格拉斯曼、梅伦德斯、克莱尔、贾瑞德……他们都是很好的医生。

就像格拉斯曼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也许充满不确定,可是他们确定自己,确定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他们努力不懈,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这才是支撑他们思想和精神的东西。

奎妮慢慢走到医院门口,在一条长凳上坐下。

这是一个温暖和煦的傍晚,空气中弥漫着疏木花草淡淡的清香。

某个瞬间奎妮突然生出些迷惘,什么是支撑她的思想和精神的东西呢?

人类的生命如同朝生暮死的秋虫一般短暂,却有如此多的执着。她一开始怀着淡漠的兴味企图了解这个物种,但她慢慢发现,她其实真正想了解的是自己。

可是这没有任何帮助。她不是人类。你永远无法从一个截然不同的物种身上真正探寻到自己的内核。这就像人类说的,缘木求鱼。

奎妮不确定她这种迷惘是何时生出的。在她时睡时醒的那一千多年,她从未思考过这些。她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存在,诸如此类的疑惑,从未在她头脑中存在过。或者一闪而过般的存在过,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过这些不重要,奎妮很明白,重要的不是迷惘的产生,而是这些迷惘何时解开,如何解开。

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奎妮身体歪过去,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他白色的医生制服,有她已经渐渐熟悉的消毒水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