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于认萍生,是处是时也是贪欢作乐?”

“平生苦短,何处何时不是贪欢作乐?”

“……也是。”

他将酒一饮而尽,祭日欢宴渐歇,火光烘烔焚空,如八热地狱横亘颢穹。俗世百态俱陷业火,如人,如我,无一可脱。

人之脏腑、血肉,逐一拆解无非等同,五蕴成人竟万里独一。与谁同饮,与谁贪欢,人不同,情谊、心境随而不同,究其本源,无非是同饮贪欢一时。偕行片霎,不求同归,便不必患得患失。而芸芸众生,沉沦者繁,勘破者希。

南宫神翳图沉沦,不图勘破,于是患得患失自成乐趣。

风息云定,万籁皆止。他于长夜星辉下观他的患得患失,树下人似一袖惠风,生于造化、无可捉摸,只于一瞬化袖中凉意。萍生——萍蓬生而无根,随遇而安,恒无系恋,不过幻法掠影。求幻求影,不是妄求是什么?偏要妄求又如何?

萍蓬飘至,他垂首触其眉心,只取一寸醉意。

引他患得患失者哑哑失笑。

“气势够足,劲力欠佳。”认萍生一睇手腕,腕上焰红如一脉微澜,酒意微暧,“贪欢作乐需要这么矜重吗?我又不是纸糊的。”

“矜重与否,在你不在我。”话语沉且清泠,若徽外散音,不甚匀实,“首座高看我了。”

认首座屈指蹭蹭眉尖。

重酒不好消受,美人更不好消受。本是毒蝎,虿尾将穿根骨而止于中途,引人向前一步,自去阴府。而今他止于一步,是魂散九泉还是剑刺毒蝎犹未可知,偏上前半步。善骑者堕,任他酒里成精,一朝癫眩,离晚节不保也相差不远。

食色,含灵之天性。而今美色当前,要坐怀不乱,太过苛求。

得时尽欢,无论人魔,而人魔不过常鳞凡介。

“你是真的没救。美酒喝过,美人看过,不发酒疯对得住谁?”他攀肩吻他眼尾,尝来差些风味,续下移浅啜,“这种时候叫我首座,很败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