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没烦恼,没烦恼心空空,来去自寻烦恼。
茧之道三路,中道不载于百叶图。南宫神翳拿他的无后路给黑派辟后路,知余众平安,便往泉下折腾首座去了。没有南宫神翳的黑派,自非翳流黑派。首功慕少艾连肉带羹吞光,总得留人一口清汤。他藏起指骨铎舌,剑与匕抛在天之界限,往四方台去,杀了一群人,放了两把火。
一群生不如死的人——气若游丝等死,半痴不颠想死。隐楼遗骸千千万万,拼不起几具白骨。认萍生掌领隐楼以来,药人的名姓籍贯,能问清楚的他都记下了,原是以备身后事,但名姓太多,想勒铭刻姓,天底下没那么大的石头。末了折中:某年某月某地几人,共坟,合祀。日后寒衣中元,酤酒数坛,祭于千尺外便是。
两把欱野喷山的火——隐楼书阁,东西各一。烽烟迟来,熇熇烈火喧宾夺主,声势比沙场浩大。隐楼惨景,天不忍见;书阁秘录,湛患务除。黑派以毒、蛊独峙一方,而群蚁附膻,焉知今夜千兵中蚁卵几何?世间不该有第二座隐楼。
两把火烧尽,终竟往袖雨庐。
烽狼穿宵,分明是人间道上步匆匆,却似火涂道上跑一遭。
袖雨庐不远,烽火恶声还不及烧来。
斗室空壁,相与吊丧。铁筝回还,剩烟筒一管与两半。一管新来,把玩嫌涩;两半是旧侣,某日他心头火起,狠命折断,不如断人五指痛快。
认萍生入翳流后没用过剑,一贯爱使匕首与水烟管。水烟管是风流人的常好,一架打完,尚可享烟两斗,短匕不必说,背后捅人之上品。教主信首座信得过分,他背后捅人便轻易得过分。信之一字,人言合之,人言分之;可合可分,足见信与不信不赖人言,只赖人心。
人心自古不靠谱。
人魔,魔在人后,人心脱空,魔心是用。
死战一场,与人同酣。譬如饮酒,酒极则乱,乱极则耽[1] ,耽极则……
入魔啊。
他叹一叹,贴身收好新烟筒,又携着两段旧事与旧管出门。
门外药圃荒芜,木匾兀自八风不动,徒留四字,“不得入内”。鬼门关也闯过,美人榻也卧过,再说不得入内,很有些贼走关门的意思。他与木匾一道呆了呆,人快成木匾,恶鬼附体一般。飘回屋内,翻半天翻出上半块——怎么就没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