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雨,你母亲弥留之时你害怕吗?”他语气缓慢,并没有看我,而是看着窗户抽烟,神色深远。
当父母病重时,没有哪个子女会不悲伤、不害怕。我想起母亲弥留时干枯的右手抓住我的左手,那不安心的眼神,心里一阵悲痛。
我鬼使神差般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微凉,触感僵硬。感觉他手颤了一下,然后放松了些。
“害怕的,其实母亲病危通知书签字时我都记不清我的名字该如何写,可我是家中大姐,总得要有个大姐的样子。启正,你父亲的病情我听傅哥说了。胃癌并不一定是不治之症,我母亲一位同事也是得的胃癌,切除三分之二的胃后癌细胞没有扩散,到现在六年多了还在世,半年前还来参加我母亲葬礼呢。” 我尽量挤出笑意,为了安慰他,我竟破天荒地主动提起了我母亲,这是我母亲死后第一次主动提起她。
“最多可能八年,最少只有六个月,这还要看癌细胞的扩散和父亲的意志。”他说得很慢,忧虑重重。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我不是这方面专家,可我只想抹去他眼中的忧虑。
“我有没同你谈起过我母亲?”他突然扭头问。
“没有,可我很想听,我知道你很爱你母亲。”我知道,现在倾听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我极少同人谈起我母亲,那是我平生最痛的时光。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去了,我那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很怨恨我母亲,觉得她很自私,为什么不顾我苦苦哀求丢下我,对所有美好事物都抱有敌意,现在才明白,原来她过得那么痛苦,还是为了我一直敬重的父亲。”他盯着那灰白的纸灰,潺潺而谈。
“你父亲也有他的苦衷吧,不能全怪他。”我不自觉握的力度大了些,他拧掉烟用另一只手反握住我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扭头疑惑地看我,并没有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