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医生的要求有多过份,只要能让病人减轻痛苦,欧也妮都一一尝试。没有医生上门的时候,她就把自己陪伴葛朗台太太,在她清醒的时候听她回忆,她睡着的时候自己发呆。
偶尔,葛朗台太太会问:“他到哪儿了,为什么没有消息?”
欧也妮明知葛朗台太太问的是谁,总是岔开话题:“爸爸去法劳丰了,他明天就能回来。今天我让拿农煎了馅饼,您吃一点儿吗?”
可怜的女人怜悯的看了女儿一眼,以为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也就顺着她转开话题:“馅饼呀,可惜我吃不下。你去吃吧,可别糟蹋了面粉。”
欧也妮只能微笑,可怜的女人自从知道葛朗台不再控制饮食,生怕他会秋后算帐,吃的更少了。哪怕欧也妮与拿农再三劝说,她也用吃不下的借口尽量少吃,希望葛朗台看在她消耗的不多的份上,将来对女儿的火气能够小一点。
回房后欧也妮数了数自己剩下的钱,还有三千法郎,决定不再打击葛朗台太太。她走下楼,发现拿农正在煎牛排,不由奇怪:“我没记得……”
拿农笑了起来:“这是老爷吩咐的,今天他给了我二十法郎。天呀,我觉得现在自己每天都在过圣诞节。”
葛朗台吩咐的,他不是去法劳丰庄园了吗?欧也妮向窗外望了一眼,并没有下红雨,只好问拿农:“我还以为爸爸去法劳丰了。他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
“小姐,”身为葛朗台的忠实脑残粉,拿农觉得自己应该替先生说句公道话:“先生只是看起来严厉,可是他的心是软和的。越老越软和。你看他现在都不阻止医生上门给太太看病了。”最后,拿农还举出了例子。
这例子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比欧也妮更清楚。她觉得一定是自己一整天都在陪伴病人,所以脑筋转不过来,才与拿农讨论这个问题,就决定出去走走。
见她要出门,拿农嘱咐她一句:“刚才克罗旭公证人来了,正和先生在花园里散步。小姐,你可别当着公证人的面与先生争吵,他好不容易才软和下来呢。”
欧也妮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的心思都放在了老奸巨滑的公证人身上。这个克罗旭派的智囊,今天又要提点了葛朗台什么,才让他如此大方?
静静走在残冬的花园里,欧也妮用心捕捉每一道声音。渐渐的,她靠近了原主与堂兄弟坐过的虫蛀过的小木凳,并在上面坐了下来。
目光所及,葛朗台与公证人正站在曾经挂着野花的墙下,两个人身前,是一道足有一英寸宽的裂缝。裂缝如同一张大嘴,吞下了两个人的对话,欧也妮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
太太、死、报帐、共有财产、拍卖……一个个单词,足以让欧也妮拼凑出公证人正在与葛朗台说的是什么:原着里原主被葛朗台软禁,公证人出于不让自己家族未来金库受损失的目的,劝说葛朗台解除软禁,说的不正是这番话吗?
只可惜,自己不是原主呀。欧也妮对着那道枯败的围墙,无声的笑了一下。葛朗台还处在震惊之中,一边骂娘一边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了欧也妮那胸有成竹的笑,一下子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