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顺着阴影看到那庞然大物的双眼,一旦越过那见与不见的线……他又该如何保证乌养的生活还能回到平常,而不会被未知的恐惧吞没;还能如常地走过街道,而不用无常地担忧那些潜藏在阴影中的怪物?

又该如何相信,乌养不会是下一个横鸟?

无知是幸福的,是安全的。

“抱歉…”他疲惫地垂下眼,像是有无声的哀求,“抱歉…系心,不要再问了,只当是噩梦……”

他一如既往地陷入沉默,就像沉默是他某种放弃伪装、消极的自我壁垒,垂眼落下的阴影掩盖了大部分真实的情绪,即便有着近似可以任人为所欲为的倦怠与脆弱,也无法改变他偏执又固执的内核。

乌养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莫名的心悸。

横鸟精简有力的身躯就像一只优雅的猎豹,再怎么倦怠无害,也无法忽略那天生的压迫感。在他人、在乌养眼中,横鸟似乎生来就该是被人仰望、受人追逐的耀眼王牌。

然而,这个看似更相对强势的人,却在乌养——一个相对,仅是表象相对弱小的人面前,蜷缩着身躯,低眉垂首。

他展露出令人揪心的脆弱,一同展露的还有两条嫣红的切线,它随着短衣袖的收缩暴露在光下,如可怖的爬虫,粗糙而凌乱地生在肩臂衔接处,狰狞地指向脖颈,就像两道无法理解愈合方式的伤口,无比刺眼。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愿意提及的秘密,童年真挚的友谊并不意味着在成年后同样能够延续,尽管每个人都希望结局美满。

然而,随波逐流的淡却,没有再见的告别才是大多数人会经历的生活,即便在街角偶遇,也不会再有知无不言的亲密。

乌养再清楚不过。

但他也曾无数次幻想着横鸟站在球场上,飞翔,胜利,成为无法被人超越的山巅、成为受人瞩目的王牌,一同陪伴着渡过彼此的青春,然后在成年时各自走向不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