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诱宦 再枯荣 871 字 8个月前

却也赶巧,云禾上夜留堂那位客人前脚刚走,她亦不送,弯在帐中睡回笼觉。不过一刻,就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拉她,梦里似有所感,迷瞪瞪睁开眼来,一瞧是方文濡,便扑到他怀里去,“今日怎的这样早?”

他将软玉蕴香的骨头兜在怀中,晃眼瞧见另一个枕头上的折痕,只觉嗓子里卡着一根刺,扎得泛痒,清了清嗓子,“昨夜没睡,看书直到五更天,打点了些行礼,已不能睡了,便想着来瞧你。”

云禾哪知他心内长久的郁结,只软倚在他胸膛打哈欠,“可定下日子了?什么时候启程?”

“三日后,今日来瞧过你这一遭,便在家帮母亲干些活,恐怕就不得空来了。”

“这样急?”云禾端起身子,乍惊里满是难舍难离,“不是说好十一月动身的吗?我叫师傅替你裁的衣裳还没送来呢。马车可租下了吗?可有没有一道的同窗?”

晨曦将二人的影拉到帐壁,影儿相容,不离不分。方文濡拂着她满背的青丝,缠缠绵绵直绕在他心尖,“原是定下十一月的,可怕路上下雪山崩耽误路程,便提前走。别的不用担心,都安排妥帖了,殿试一完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你只管安心等我,娶你过门。”

早里甚凉,他捡起被裹在她身后,动作间,就蹭下云禾倏喜倏悲的眼泪,是她心血所结的、最真最贵的珍珠。

此去千里,她与他相识以来,从未分开过这样久、这样远。一想来,就像一场永别似的哭得泣不成声。

她哭了很久,直到泪水沾湿了他一片肩,方想起来正事。忙不迭地捏着袖抹干眼泪,唤骊珠捧来个盒子。揭开来,里头一个平安符上头,他捡起来,“给我求的?”

“嗯,”云禾抽搭着鼻翼,频频点首,“上月到观里去求的,想着等裁缝师傅拿了衣裳来,我给你缝在领子里头,谁知赶不上了,你就现拿去带着吧。可记着,要贴身带着,不得离身。此去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什么事,可叫我怎么活?”

言着又哭起来。她向来是骄傲的,玫瑰花儿似的扎手,此刻却哭出一片酸海,将方文濡整颗心浸没在里头。

良久,廊外隐隐绰绰传来问候声,云禾料定是陆瞻来了,心起一计。便叫方文濡在屋里稍后,独自套了绣鞋踅出门去。进得芷秋房内,果然见陆瞻与芷秋相坐对榻。

恰时桃良捧茶来,云禾忙接过,素面朝天地巧笑着奉茶与陆瞻,“姐夫今日来得真早啊,可吃过早饭没有?我最会做点心,不如我到厨房里做几样给姐夫吃?”

室中新点苏合,香薰鸳鸯榻,这一面是陆瞻冷灰色的氅衣,那面是芷秋烟粉的对襟衫裙,可堪良配。芷秋才梳妆万全,瞧见云禾皱起鼻翼朝她怼去,“头不梳妆不上就往我这里来,还如此殷勤,八成有事要求陆大人,可是?”

嘻嘻地,云禾捏着两个指比在陆瞻眼前,“就是一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姐夫行行好,应承了我吧?”

陆瞻待她们向来温和,只不紧不慢地搁下盅来,“先说来听听是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云禾将一片长发别至耳后,挨去与芷秋同坐,“文哥哥要启程上京里去了,他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一呆就是几个月,我总不放心。但京城却是姐夫的地界,我想着请姐夫照拂照拂我们文哥哥。姐夫放心,不要什么‘漏题’‘疏通’之类,就请姐夫保个平安就成。”

金灿灿的太阳投在陆瞻半张剪裁刀削的轮廓上,和煦而温馨,“你想得倒远,‘漏题’‘疏通’之类我也没法子。你去拿纸笔来,我修书一封,到了京里,无人敢为难他。”

如此,云禾拿着陆瞻信笔,搁下半悬的心,欢天喜地地踅出去。只待她走了,芷秋方挪过来,肩挨着肩地仰面窥他宋玉之姿,越看越爱似的甜丝丝地笑起来。

陆瞻偶感无奈,趁势环过她吻一下,“老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花外啼昼,太阳升高,愈发暖洋洋,芷秋蹭着他一个臂膀,“你好看麽,比我见过的男人都好看。”

“你们女人也图男人好看?不是向来只讲个才华横溢,青年俊才?”

“呸、那是哄你们男人玩的。”芷秋端起片杨柳腰,翠钿生春,“遇到老的,就是说人鹤发童颜,老当益壮;遇见丑的,就说人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实则是假话,不信你瞧烟雨巷的姑娘们,总是对年轻好看的客人热络些。”

陆瞻慨叹,“食色性也,女人也不外乎如是。”

色性又通霪性,芷秋暗在心内发笑,愈发挨近他。不巧,见黎阿则抱了几本公文来请陆瞻瞧,芷秋便独自安静在榻上与桃良做衣裳。直到时过晌午,散晴岚,半副烟云淡,窗外叶落卷地来,隐有雨落之势,芷秋喊起骨头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