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不无腼腆的笑了。“这也要感谢洛比塔尔大法官的教导。他时常对我说,需要‘停止这些罪恶的、煽动性的党派称呼——胡格诺派、路德派、天主教派,让我们改称基督徒’。他拿出罗马和那不勒斯的例子,告诫我,‘强硬的压制只会增加反对派——不仅有新教徒,还包括那些慈悲的天主教徒’。”【注一】
咦,洛比塔尔这个名字……貌似史上一度是凯瑟琳“王太后”的重臣,以“公正明理,人道主义,忠心为国,不偏袒任何党派”著称。原来,如今,弗朗索瓦已经很信赖他了。
“可惜,父亲认为,这是个异端横行的年代,我们必须要用最严厉的措施,才可能肃清这污浊的环境。”说着,弗朗索瓦颇为惆怅,垂下头来。“他一心想要引入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洛比塔尔正竭力反对……”
玛丽攥紧他的手。这种时候,她除了鼓励弗朗索瓦之外,好像,也不适合说太多的话?
太子妃干政,本就是件微妙的事。何况,她并非真正的“先知”,只多了些现代人的经验和知识。
苏格兰就是苏格兰,用在小国寡民身上显得合适的施政手段,并不一定适合“泱泱大国”法兰西。更何况,她自己的宗教改革,也还在试探之中……
而另一个相对成功者,英格兰在各宗派之间摇摆的例子,更不能简单套用于法国。毕竟,目前的国王亨利二世,对新教正深恶痛绝着呢。
王权和教权分离、让王权高于教权、国家世俗化的至尊之法,或许仍要经历许多年,才能真正成为欧洲大陆的主流。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特色。这一个法兰西王国,会依旧沿着原有历史轨迹,爆发数十年的“宗教战争”吗?
要知道,另个时空中,法国上层的各种势力,也曾经在极刑和宽恕之间摇摆不定,最后几乎是把新旧教双方精力消耗殆尽,才在《南特赦令》下迎来了和平。
如果有某位君主长期坚持一贯的政策……那么,亨利二世的强力镇压,抑或和父亲不同的、弗朗索瓦此时所秉承的宽赦观点,哪个更有希望,把必定坚持天主教为主的法兰西,拖出内乱的泥潭?
其实,玛丽对弗朗索瓦单纯的宽容做派,并不太有信心。
虽然她欣慰于他的理念。可是,具体到行政上,天主教信徒瓦卢瓦王室需要面对的,是那样一个强硬、极端、暴力的对手啊。
路德宗除了钻研《圣经》教义,偏爱宣扬自我救赎;而流传更广的加尔文派,也就是法国的胡格诺派,则擅长用□□对抗另一个暴君。
后世的美籍荷裔作家亨德里克·房龙有句话形容得很妙:“……新教破坏了旧教的监狱,结果却是用拆下来的旧砖瓦,为欧洲再造了一个新牢笼。”
史有记载,日内瓦的宗教法庭,对“异教徒”十足苛刻;加尔文烧起人来,比起罗马天主教,可谓毫不逊色。
他们的攻击性,毋庸置疑。
尽管有着种种担忧;然而,玛丽却宁愿保护少年的一片赤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