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榻榻米上,所谓的医馆是简单改造过的町屋,狭窄细长,充满旧江户的味道。阿福在那一堆抽屉里翻翻找找,帮我正骨时摆出特别严肃的表情:“痛的话就忍一忍。”
说来奇怪,我这个人十分能忍受痛苦。
阿福帮我将错位的骨头掰正了,咔嚓一声,那截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响,但我光顾着盯着她看去了,等她将清清凉凉的膏药贴到我的脚踝上,用纱布一圈圈缠好固定住了,再次抬头看向我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最痛的那一下已经过去了。
最痛的那一下已经过去了啊。
我眨眨眼睛,阿福关切地盯着我,她抬手摸摸我的额头:“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回答完,紧接着问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还能是怎么来的,父母取的呗。”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似乎已经认命似的,“这个名字是从我曾祖母那里传下来的,我想要反抗也无从下手啊。”
“你的曾祖母?”
她随手往桌上一指:“喏,那位就是。”
被时光磨旧了棱角的木桌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是新的,但装在里面的老照片早已泛起了斑驳的黄。
“哎,等等,你现在还不能动。”
我拿起桌上的相框。
阿福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的曾祖母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去世了,这个医馆是她和我的曾曾祖母好多年前一起开的,虽然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哎,我的曾祖母命也是挺苦的,小时候还在花街那种地方待过……”
黑白的照片,身着和服的女性侧脸看向镜头。
“……荻子。”
她温温和和地看着我。
夏末的风穿过小小的中庭,廊檐下的风铃轻轻转了个圈儿。
“咦,你怎么知道我曾祖母的名字?”阿福有些不可思议地凑过来。
窗外的蝉鸣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了。
我捧着那张照片,没有回答。
“……阿椿,你在哭吗?”
我没有回答。
庭院中的夏花在三日后落尽,我在小小的医馆里也待了三日。
阿福很想挽留我,但我知道自己一旦留下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于是我谢绝了她的好意,告诉她这几日的收留已经足够,我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以后有空一定会再次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