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汴的目光一直落在铜锁雕刻的回字花纹上,便没注意身后暗流涌动。
寒风瑟瑟,空气冷冽,铜锁也已经凉透,如一块硬邦邦的冰坨。柳汴身上穿的厚实,手掌温热,这玩意刚落手还行,停了几秒便冰的直透骨缝。
再加上脚腕也在一抽一抽的做疼,他便无心去开拓新的地图,不疑有他,继续前行。
曹操看柳汴远离,他又握上了那把锁,然后仰目看着四周,似乎在思量能不能翻进去。
但很快他就轻笑一声,挑着眉,长舒口气,“哎呀......”而后又跟了上去。
停在院门前,柳汴一边拿白布蒙着脸,一边对跟自己一路的曹操等人说,“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我进去看看就出来,不会有什么事。”
有两个侍卫守在巷道入口。如今跟来的两人看向曹操,曹操双臂抱胸,轻瞥他们一眼,“看什么?殿下心疼你们,还不谢恩?”
侍卫忙谢恩。
曹操也工工整整抱拳,“谢殿□□谅。”
柳汴不在意的摆摆手。
待系好面罩,领事官推开未锁的门扉,柳汴与张奉紧随其后。
自始至终李徽与唤来都没说什么,连场面话也没说两句,与曹操三人留在门外。
李徽收回落在柳汴背影上的眼神,见曹操似笑非笑的扫量着他们二人,于是也笑起来,“曹校尉在看什么?难不成我二人身上有让校尉瞧得上的东西?”
听此,唤来也冷冷的看向曹操。
“李内侍太多疑了。”曹操看向大开的门中那一条过道,悠悠道,“某只是在感动,殿下如此心系百姓,事必亲为,乃天下社稷之福啊。”
李徽笑而不语,只是那笑意是讥讽,还是真心实意,就不得而知了。
门扉之后又是一条巷道。之后才来到一处院子。
断壁残垣,陋室空堂。
柳汴正要迈过门槛,突然被张奉叫住,“殿下便不要进屋了,在屋外看也是一样的。”
其实柳汴心里也有点发怯。他站在门口,嗅到了屋里一股浓烈的火烧艾草的烟熏味。
他将院子绕了一遍,从窗棂中,与大敞的门户里看到卧于地面草席的病者。
这里的大都是穷人,或几个人挤在一张脏污的被褥下。又或者独自蜷缩在角落里,一身破棉烂袄紧紧裹在身上。
他们大约在沉睡打盹,偌大的院子死寂无声。
柳汴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他惊愕着,瞳孔紧缩,看过一个又一个老旧如危房的屋子。
他不免庆幸,自己听了曹操的话,留在皇宫里。
“这里冷的和冰窖一样。”柳汴小声训斥,“就不能给他们发几床被褥?或者升几盆火取暖?”
领事官诧异,“这些人本该是病死的,因陛下与殿下仁慈,才将他们关聚在此,为他们治病,这已是天大的恩赐。若为他们布施棉被,点火取暖,岂不是外面什么人都要进来?那时又怎负担的起?”
张奉道,“殿下不知,因着这里还管饭食,最开始时那些混不下去的泼皮无赖来庙中谎称病重,蹭吃蹭喝也是常有的事。
殿下只看现在人少,是没见到最开始时这里圈划了多少人,每日都有源源不断的病人送进来。若不节流,这么放任下去,有再多钱又怎填的起这个无底洞?
何况,这些人往年哪能不过寒冬?如今怎么就熬不过去?是殿下太过仁慈。”
还能这样?
柳汴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认知底线被突破的那一刻,是如此的震撼。
片刻后他才眨眨眼,咽了口唾沫,勉强回忆起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嗓音有些发哑道,“带我去看看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