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父母在,不远游,怎能狠心离去?妻儿小,责任重,岂敢避而远之……”

原莺低着脑袋摸鱼。

四五十个人一起哭,好像,她出不出声都没事:)

就这么一直摸到了哭七关结束。

原莺高高兴兴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打算排队去领钱——

“哎哟!”

领子忽然被人揪住,往后一扯,差点没把原莺勒断气。

谁啊?

她怒气冲冲地转头。

刚才那位呵斥过他们的负责人,正把她往灵堂里推。

“里面差个女的,你也去。”

“诶?”

等、等一下——

怎么哭丧也要加班啊?!

被摸鱼惩罚的原莺一个踉跄,摔到了牌位前。

地板是灰色的花岗石。

她的小腿隔着一层麻布,一撞、一蹭。这下眼泪都不需要酝酿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直接把火盆浇冒出一簇烟。

呜呜好痛啊。

原莺趴在跪垫上,抱着膝盖,哭得稀里哗啦。

“喂……喂喂。”

边上哭灵的人小声喊她。

“唱词啊,别光顾着哭。”

“呜呜?。%#、&……”

对方:?

原莺心虚地把脑袋埋得更低一点。

她不知道唱什么啊!!

在含含糊糊地接了几句,即将要演不下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两道脚步声。

原莺心不在焉地支起耳朵。

窸窣的交谈声后,负责人走进来:“停一下,有人来吊唁。”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

一名优秀的社畜,绝不会在老板宣布休息的时候停下。

划水半小时的原莺立刻上岗,哭声比刚才大了一倍。

脚步声愈近。从门外,及近耳后。再到视野里,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她的面前。

原莺哭得更大声了。

一边擦眼泪,一边悄悄抬起视线——该让她停下来了吧?

其实也有点哭累了。

这么努力应该能提议再加两百块。

原莺吸吸鼻子。

忽然,一张白色的纸巾塞进她的视线里。

嗯?

这么有人文关怀。

她没敢接,懵懵地仰起脑袋。

映入眼帘的不是负责人的国字方脸。

严格意义来讲,原莺没看见这个好心人的脸——

黑帽子、黑墨镜、黑口罩。

遮得一点不漏。

但他生得极高。身量优越,宽肩搭一件黑色风衣。

在九月秋始,如一幕晚冬夜色。猝不及防,又来势汹汹。

一瞬间,压倒万家灯烛。

“别哭了。”

他兀自开口。咬字,有一些生硬。

声音是低沉的、冷质的。会让人联想起冬日的暗河,松叶针上的薄霜。

原莺呆了一下。

怎么不是老板啊?

可怜巴巴的小脸,茫然地映在那双黑色的尼龙镜片上。

男人眼神垂下眼皮。片刻,把纸巾递进她的掌心里。

他的手指很凉。

肤色是不算健康的苍白——指骨修长,瘦削,有一些细小的新伤口。

“你这么喜欢他啊。”

男人语气淡淡。

过分苍白的皮肤下,锋锐的喉结微动。

什么喜欢?

原莺没太听清。

但她此刻福至心灵,一把拉住他的手:“灵堂哭丧一天八百包饭,要不要来?”

老板没看见她努力工作不要紧。

拉人也抽成二百呢!

男人顿住了。

片刻,语气终于见起波澜:“……你说什么?”

原莺恳切重复:“灵堂哭丧一天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