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巡营回来顺便处理了一场冲突的梁赞,不由面露疲惫和倦怠的低声抱怨道:
“左史,我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在旁的侄儿兼盐铁转运衙门推官梁载谋,却是忍不住开口道。
“明明咱们还有数万人马,尚且不乏一战之力,更莫说之前还伏击和挫败了丹徒等地的数路追兵,难道真要就此不发一矢就走么……”
“我自然要为令公保全有用之身和足以刊用的人马啊……之前击败的不过是城中一些疲弱之师,可是南面的消息尽数断绝岂是偶然?”
梁赞毫不犹豫看着他的振振有词道:
“就算是一时间赢了贼军又当如何,在江上后路和输送断绝的情况下,这数万人马又能够坚持多久;也不过是缺粮少械的困兽之争……”
“如今局面已然急转直下,就此将这些人马退回到淮南去,至少还有日后卷土重来之际,可是要是尽数折损和覆灭在了这里,那就连淮南之地都不得保全了。”
他自然还有不能言的潜台词,别看那些行营军将们各个都恭恭敬的“唯长史之命是从”,口口声声愿意推举他为镇海节衙的留后,但都是看在他颇具威望又没有自己人马的基础上。
一旦在他手下损兵折将,遭遇重大的败战和挫折,就根本再没有什么威望来号召和指示此辈了。更别说是那个素有嫌远的方士吕用之,会如何发难和算计自己了。
要知道,当年与他同为令公左膀右臂的淮南第一名将张磷,又是如何在讨贼捷报连连的全面优势之下,突然就连同本部一起阵没在信州,至今还没有一个像样的说辞,以及相应的责任追究对象。
令公也正因为这个打击而有些灰心失望,最终转而去修炼避世的,他既然想要善存其身同样也要引以为鉴才是。毕竟,淮镇节衙下的山头实在太多了。
光是行营兵马中,既有跟随令公多年的元从派,也有淮南本镇的世袭军户和将门,更有朝廷派来协力而就此留下来的客军出身;而在各州地方守臣及其麾下的团结、守捉军之中,也有乡土豪姓和节衙外放的区别。
更别说淮南境内安置和就食的那些,从贼众陆续归顺而来的降军军将们,以及乡土之间有名分的镇兵和没名分的土团,更是不知道凡几。相互之间拉帮结派和争权夺利的动作始终不断。
而相比亲身引兵对阵于战场,他其实更擅长的是在后方运筹帷幄的布局手段,但是一旦这些劝诱、拉拢、分化、构陷和诈取、欺骗之类的手段难以派上用场了,他就只能在自己相对不利的领域内与之对决了。
所以在形势发展远远脱出自己预期和打算之后,他只能是壮士断臂一般的断然止损了,而想办法回到自己熟悉的主场和地利之后,再做后续的打算和经营了。
毕竟,这一次行营兵马的损失不小,但是至少可以保持建制的撤退回去就是以供潜在的成功,相比之下那些因为各种缘故被留在江东境内的地方部队或是杂属人马,就只能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