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在作为东路集群领兵官的人选之上,周淮安直接选中了江东本地人士出身的钱具美;道理很简单,他常年效力于杭州八都之中,熟悉相应江南水乡河网环境下的作战模式,到了类似的淮南境内也有许多用武之地;更何况还有冥冥之中潜在的气运之子加成,对上另一个时空线上宿敌杨行愍,就算落了下风也未必会有什么事。
但是西路集群的主将人选就有些争议。或者说主动请战的人选有点多。除了先前主持过长安攻战的柴平主动退避之外,包括朱存、曹师雄、张居言这些军率级别的高层将领,就连年事已高的王崇隐和水军出身的王重霸,骑兵大将刘六茅,身为一军佐副的苏无名和吴星辰,都表现出想要争取一二的态度来。
但是权衡再三之后,周淮安还是点了朱存这位军中“老大哥”的将。不仅仅是因为他资历最老、人缘颇好,也不仅是为了新、老义军潜在山头间的平衡计;也因为他是太平军高层中为数不多的河南人,家乡距离刘汉宏老巢的申光之地也相去不远。在将来有需要的时候,说不定可以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
反正在太平军如今的军事体制下,只要领兵官负责的整体大方向上不出错,自然有相应受过足够教育和事务经验的参佐人员,为之拾遗补缺而减少各种意外因素和偏差使然;根本不需要主将刻意去发挥所谓“智计奇谋”的用兵手段。这才是在工业基础支撑下的近现代军事体系,与中古时代战争模式最大的分野之一。
所以东路偏师钱具美所负责的是,在支援江北海陵防御战的同时,尽量吸引来自敌方的注意力;而带领西路主力的朱存,只要堂堂正正的依靠装备和兵员上的实力差,稳稳当当的直接平推a过去好了。
至少根据太平军的敌工部门主动刺察,和走私往来中先期收集的情报表明;正在淮南四方争据当中的各支武装势力,虽然有强有弱各有特色;但比起在长安城附近交手过的河东军和代北行营各部,还是差了一两个量级。
其中吕用之的地盘最小,只有扬州州城广陵及其近郊一些市镇;但是继承了淮南行营中最为精华的部分,不但带甲五六万且钱粮丰足,还有城内数十万口民为凭持;不过因为他上位和掌权的过程不正,内部本身就是矛盾重新;如今一旦自爆掉之后就基本再没有可能起复了。
相对而言其中比较值得重视的,反而是在他手下起兵反乱的毕师铎等人。这位本身就是从黄巢战败后降伏的前义军将领,早年的经历也是颇为丰富多彩的。为人性情隐忍凶狠之余也是个久于行伍的治军和用兵老手,所以才能在弱势之下挡住北面蔡州军那么久。
但是相应的劣势也很明显,他在扬州城以外的淮南地方没有足够根基和地盘;一旦被杨行愍战败或是驱除出广陵城之后,他是否还能够维持的住部下不至于消亡,就实在有些前景堪忧了。所以他能够再广陵城里多抵抗一日,就对太平军而言多一分潜在的好处。
其次是作为外来者的蔡州军都知兵马使孙儒所部;他麾下蔡州兵随秦宗权往复辗转于官军和贼寇之间,养成了凶狠好杀又擅长裹挟的行事作风,也是淮南的一大强梁和横项;但是他带到淮南来的核心战力数量不多,属于各方之中兵力规模最小的一方。
因此这次在扬州多方对决中战败之后,只能龟缩在山阳城中聊以自保而苟延残喘。但他毕竟代表的是蔡州军的一路偏师而已,不排除日后得到更多后援而声势复起;在太平军的情报运作和军事打击序列中,属于长远方向上需要重视,但是眼下暂时不足为患的存在。
然后是盘踞在淮西各州的刘汉宏。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位在黄巢席卷天下的数年光景当中,反复无常跳反了多次的五姓家奴,才是这乱世夹缝中求生的好手和一等一的墙头草。虽然他眼下还是站在同属义军的阵营里,但是那一天想不开或是为心的利害关系所诱,再度跳反而重新倒戈相向也是完全不足为奇的事情。
因此,虽说他这种喜欢在关键时刻反复的角色,在这乱世当中实在让人不得不捏着鼻子一次次的容忍之;但也不可能接纳和赋予真正的信任。所以他在多年流窜往来江汉、两淮之间,虽然能够几次三番拉出偌大的声势和地盘来,却是除了自己家乡的申光之地外,始终没法扎根和稳固下去。
因为太容易受到外来因素的干扰和打击,乃至因为挫败导致的内部矛盾和纷争而土崩瓦解了。所以他的地盘和兵力一度是雄冠淮南各方之上,但是也是水分和杂质最大的,遭受重大打击之后很快就退回原形了。
尽管如此,刘汉宏所拥有的核心部众和地盘却是意料之外的稳固;哪怕他率领的大军几次三番被人打的大败而归,都能籍此缓过气而屡败屡起的卷土重来。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能够依靠抄掠外乡人口财货而轻徭薄赋的优待家乡父老;又不惜财货厚养自己乡党和亲族构成的核心部众,手段高明的以恩情和亲缘笼络之。
这就是所谓的乡党宗贼之集大成者的当世典范了。因此,虽然眼下暂时和太平军相安无事而私下往来不绝,但是在基本处世理念上属于毫无妥协余地的阶级性对立和分歧,在将来早晚不可避免要有一战的。只是眼下被重点防备的同时,也是能够相安一时是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