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对明显是无法理解,无法抵挡也无从反击的事物,那些行营护军和成都团结子弟们就更加不堪了。哪怕刘巨容努力的控制和约束,还是没有能够遏制住麾下正在逐渐崩散的士气和斗志;努力擂动的战鼓和吹响螺号,反而为自己的大纛和将旗吸引来了更多的轰击。
因此在仅仅数刻之后,随着“南面行营”的大纛,被一枚弹跳的炮子连人带杆所砸倒;高举的刘字将旗也不可避免在后阵成都团结中,突然爆发出来哗然呼啸的崩决之势下,宛如污浊泥石流里的树木一般被迅速裹卷远去。
然后,作为先头已然杀到了彭山城外的战场边缘,开始与外围调转过来的太平军阻击部队,有来有回对射和零星接战的数营行营护军;也惊见到后方方生的激烈变故,而顿时哭喊叫骂连天的不顾一切的丢下犹自接战和缠斗中的同袍,就此掉头狼奔鼠突而去。
作为连锁反应又过了片刻之后。城下包围圈中因为来自江面一侧的打击暂停,而得以获得许些许喘息之机重整阵容的剩下两支官军;也在援军到来的激动和振奋,而不顾一切向外狂冲猛攻;再到声势浩大的援军虎头蛇尾的就此败退而逃,所形成的巨大绝望与落差当中,相继自暴自弃的丢下了武器跪地求饶了起来。
“只可惜了……”
站在山头上的王重霸望着这一幕,却是有些得陇望蜀的再度叹息道:因为只要再有一支马队或是轻装快卒,紧随掩杀而去的话,只怕战果还会更大一些;然而为了围歼城下这些万余名冒进的官军,已经动用了水军战船以外的绝大部分力量;就连如今的彭山城内也是那些新募集的辅卒和武装民夫,在虚张声势维持着局面。
尽管如此,随着败兵大潮一路而去的还有那些江面上的车船,他们甚至冒着搁浅和触底的风险靠近岸边,对着那些仿若惊弓之鸟的溃乱官军不紧不慢的发炮轰击,在打空了船上装载的炮子火药之后,又毫不犹豫的放船靠岸,由船上的水兵继续加入到追击当中。
因此,当收押和缴械完那些降卒,却来不及打扫战场的后续部队,也放暗的天幕下匆匆忙忙赶上来的时候,这些水兵已然得以就地截获和俘虏了足足上千名的败兵。而这时候,他们距离新津城也不过四五里的距离了。
而在五水奔流所环抱的新津城外,一路逃奔至此的刘巨容,也形容惨淡的看着身后只剩下不足千余的追随部众,不由想要仰天长啸和吼叫起来了。放黑下来的天色固然掩盖了他的踪迹,也让那些追兵知难而退,但是同样也妨碍了他想要收拢部伍的最后一点努力。
“传令下去,人马一过江就火速烧桥……”
最后他还是咬着牙齿下达了一个不得已命令。毕竟,随着沱江、蒲江和皂江(岷江支流)上的桥梁被烧毁,虽然可以暂且阻滞和迟缓贼军的推进之势,但也将三面环水只有西北面是田陆的新津城,变成了一座孤城所在。
然而他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只怕随着南面行营的主力在南方彭山城下大败覆亡的消息传来,城内残余千余名看守粮台的蜀州团练,还有数千名强征或是应募而来的民夫、丁壮,只怕是要闻风而散了;那他就连坚守孤城的机会都没有了。
至少,没有足够步卒的配合之下,就凭那些太平贼的水军固然可以在江上横行一时,却很独力难攻打下岷江流域的唐安、广都、双流等一系列城池来的。这样,也可以为成都行在那边整军备战和清野坚壁,争取上更多的时间了。
只是当白发苍苍的刘巨容抱着如此决然而悲愤的心情,在浦口桥和皂头桥相继冲天而起的火光当中,长驰直入新津城的南门之后,却发现城内俨然是另一番的光景。城头上除了林立的旗帜之外却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和声嚣,也没人前来迎接他这个南面行营都统。
好容易沿着满地狼藉的街道一路来到作为中军大帐的府衙之后,却发现门户洞开而不见守卫将吏和官属,各种文书案牍之类的东西被丢弃了一地。面色愈发难看的刘巨容令人从附近的城坊搜出来几名躲藏起来的官吏之后,才直到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就在他兵败逃回的不久之前,已然有一艘造型奇特而无风自动、不断吞吐烟云的敌船朔流而上;更在城外四处发炮轰击,将各处江口码头、桥渡的哨位给驱赶殆尽;最后还对着东门墙头轰打塌了一座哨塔,这才继续逆流而上向着北面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