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当初嘛,眼下这可不是玩笑话啊二哥。”
“这会又不是玩笑话了,谁知道你哪句是正经话。”
“啧,二哥!这回是认真的,我想讨尤家大小姐。”
邱缔笑睇他一眼,“不是一直都想讨她么?也不是没讨过,弄得我们邱家在嘉兴闹了个大笑话。那几年,我见着尤家的人都是绕着道走。哼哼,现在也好,尤家没了人口在嘉兴,我也不必怕丢脸再躲着人家走了。”
“谁说现下尤家无人在嘉兴?”邱纶见他只顾绕弯子,不郑重待之,就急起来,“我明白说,妙真此刻就在嘉兴,随我一道回来的。这次回来,我就是来和家里商议讨她的。”
邱缔骇然一瞬,又笑,“你这么本事,还来找我商议什么,你自己去同爹娘说。”
“哎呀二哥,少不得要你替我在爹娘跟前周旋几句。”
“再说,眼下我忙得很。”
邱纶只得摁下不提,先讨借房子要紧。便借故要吃个什么,支开他二嫂,向他二哥笑道:“这件事先放一放,等大哥回来再商议也成。眼下有件急事你得帮我,你在七宝街九里巷那座宅子,先借给我。妙真他们家的房子给朝廷查抄了去,她这一向回来,还没个地方落脚。我这几日暂且把她安顿在一个朋友家中,可不好长久叨扰人家。你把那房子借我,我好安顿她住下,好不好?”
这倒是不要紧,邱缔慢洋洋点头,“空着也是空着,你去那里对看房子的老五叔说一声就是了。”
于是隔日就要去张罗,邱纶临离家时展眼一看,家中早已张灯结彩,里外披红地布置了起来。
他们家与尤家不同,人口多了许多,上有邱老爷夫妇,还有邱老爷的三房小妾。他大哥还有两房妻妾,底下一双儿女,正是吵闹的年纪。二哥眼下虽只有一位正室,却是三个孩子。因此上,即便有两位男主人尚未归家,那年节的气氛,也是十分火热。
想着妙真如今家散人亡,想必过年也是冷清,愈发要把那房子精细布置。
精细布置了十日,就往朋友家接妙真。妙真昨日恰好安葬完父母,精神有些不好,眼圈哭得红红的,鼻尖也给朔风吹得红红的,嘴唇也是红红的,像是抹了点薄嫩胭脂,看得邱纶好不喜欢。
接到这头来,各屋里安顿好,邱纶叫了老五叔夫妇进来,向妙真道:“这是老五叔和他女人,两个人一向看管这房子,有什么事只管找他们,倘或我不在这里,他们自然会往家去回我。”
那老五叔夫妇是老实厚道人,纷纷向妙真行礼。只是一时却不知该怎样称呼,啻啻磕磕的,只管呵呵笑着。
邱纶走到榻上道:“这是尤大姑娘,往后是三奶奶。”
说得妙真脸红起来,尴尬地剜了他一眼。那老五叔夫妇就只管称着她“姑娘”辞将出去。
屋子里没了外人,邱纶解下那白貂毛的披风,拉着妙真出去逛逛这房子。这院里出去有个小花园子,隔着内外两院。园子里头不过绕着条小径,小径两旁种着各类花树,昨日纷纷扬扬一场大雪,时下枝梢上披挂着皑皑白雪,两个人走过去,撼动下来一些雪花。
妙真嗔怪他,“你看你方才就不该脱那披风,这会沾了一肩的雪。”
邱纶拿手拍拍,“这怕什么。”说着拢了拢她的斗篷,“你倒别冻病了。”
踅出小径,右面见一个海棠洞门,走出去沿花墙行一段,又是一个月亮门,进去便是外院。
看见瞿尧正在那里同老五叔长寿三个搬抬箱笼,邱纶才想起来问:“怎么不见良恭和严宁祥?他们到那里躲懒去了?”
妙真便有些失意,“昨日事毕。他们两个今早就从你那位朋友府上辞回家去了。良恭家里还有姑妈,在外头随我奔波了几年,也该回去看看的。大概要在家中过年,年后才往这里来吧。”
她嘴里虽如此说,到底良恭还回来不回来,她心里也没定数。良恭的身契早就不作数了的,在湖州常州的时候,因为他也是异乡人,一没亲戚,二无故交,没有别的去处,她倒不怕他跑了。
可回到这里来就是两样,他的家在这里,自有房子住。她猛地想起来,那位易清小姐也在这里呢。
何况如今她自己与邱纶要好,和良恭是真没什么瓜葛了,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再留得住他。
思及此,腔子里有些阴郁郁的,就说要回房去歇。邱纶挽着她一径回到房里,看见花信正在那里收拾归置妆奁匣子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