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出到日落,他们追赶牛羊,在肆意疯长的牧草与阳光间穿梭徘徊。夏油把烦忧晾在翠绿的草尖上,并盛夏的烈日晒一晒,翻个面,浸透干燥清甜的“太阳味”;待到微风拂过,它便气球似的鼓胀成网,在起伏草浪上沉沉浮浮,灌满草原悠扬自在的吐息。
偶尔停下休息,夏油也会看五条。银发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利落地挥鞭,驱赶羊群簇成云朵状,软绵绵卷在一处,悠悠躲他的笞。
翎羽耳坠在颈间起落,更衬少年白皙修长的脖颈。每当五条取了墨镜逗绵羊,眉眼笑成月弯,夏油心上便一阵发痒,想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亲吻,循着那些绝美的、夜昙般脆弱的线条。
戒指反射阳光,明晃晃像一条麻绳,将那双澄澈蔚蓝的眼睛与夏油系成死结,任天高海阔也不松脱。
草原、阳光、牛羊与白衣少年,云卷云舒下万般皆妄然,夏油怀中那方意象填补的大山分分寸寸俱是五条,念他干净凛然的脸庞,与一双含笑眼眸。
夜幕将至,所有牲畜回栏,乌恩齐也带着他们前往巴图,拴马歇息。
食肆已启,一盘盘大菜摆上长桌,从家常小炒到肥硕流油的牛羊肉一应俱全。妇人们使出看家本领,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凡上桌者无不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今晚没有宾客,不分你我;人们举杯豪饮,为沙场归来的勇士献上敬意,望长生天保佑他的后半生平安无忧。
觥筹交错间,没有人特地突出莫日根的位置。他就坐在乌恩齐与几位亲戚之中,神色淡淡,眉宇间已不见深刻积郁。
“总会变好的。”夏油不由感叹,“他也算是熬过苦楚,往后要跨越的就只有自己这道坎了。”
五条不以为意,往碗里夹了一大块羊排:“按照你们最爱的理论,‘自己’可是人生最大的变数和艰险,才没那么容易呢。”
“的确,但有环境如此,想必不会太难。”
吃过一轮,肉香四溢的高汤也端上桌了。夏油离得近,给自己和五条分别盛了一碗,用勺子一点点送入口中,便连骨头缝也掺着浓郁的香味。
巴图人热衷于用野菜搭大骨,烹煮后相互搭衬,颇具风味;也不知他们的锅碗是否有些窍门,夏油边赞叹边暗暗分析食谱,以便来日复现给五条吃。
差不多饱腹,他们离席消食,顺便四处逛逛。今晚整座小镇都灯火通明,彩旗与荧灯交相辉映,恰如其分点缀了静谧的草原之夜,又不显喧宾夺主。
镇中心堆着一人半高的木柴,还没点,估摸着是要请几出群魔乱舞了。柴堆旁边蹲着个栗色头发的女孩,看起来不出四五岁,正握着比她手腕还粗的螺丝钉往地上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