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想,不想,不想,不想……”她越说越轻,抬眼凝视他,“好想,好想,好想。”

云飞情不自禁,俯头热烈地吻住她。

片刻,她轻轻推开他,叹口气。

“唉!我这样和你纠缠不清,要断不断,雨鹃会恨死我!但是,我管不着了!”就依偎在他怀中,什么都不顾了。

白云悠悠,落叶飘飘,两人就这样依偎在绿树青山下,似乎再也舍不得分开了。

当云飞和雨凤难分难解的时候,阿超正和小三小五玩得好高兴。大家坐在院子里绑风筝,当然是阿超在做,两个孩子在帮忙,这个递绳子,那个递剪刀,忙得不亦乐乎。终于,风筝做好了,往地上一放,阿超站起身来。

“好了!大功告成!”

“阿超大哥,你好伟大啊!你什么都会做!”小五是阿超的忠实崇拜者。

“风筝是做好了,什么时候去放呢?”小三问。

“等小四学校休假的时候!初一,好吗?我们决定初一那天,全体再去郊游一次!像以前那样!小三,我把那两匹马也带出来,还可以去骑马!”

小五欢呼起来。

“我要骑马!我要骑马!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

“明天不行,我们一定要等小四!”

“对!要不然小四就没心情做功课!考试就考不好,小四考不好没关系,大姐会哭,二姐会骂人……”

雨鹃从房里跑出来。

“小三,你在说我什么?”

小三慌忙对阿超伸伸舌头。

“没什么!”

雨鹃看看阿超和两个妹妹。

“阿超!你别在那儿一相情愿地订计划了,你胡说两句,她们都会认真,然后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现在情况这么复杂,你家老爷大概恨不得把我们姐妹都赶出桐城去!我看,你和你那个大少爷,还是跟我们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免得下次你又遭殃!”

阿超看着雨鹃,纳闷地说:

“你这个话,是要跟我们划清界线呢?还是体贴我们会遭殃呢?”

雨鹃一怔,被问住了。阿超就凝视着她,话锋一转,非常认真而诚挚地说:

“雨鹃姑娘!我知道我只是大少爷身边的人,说话没什么分量!可是,我实在忍不住,非跟你说不可!你就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给他们两个一点生路吧!”

“你在说些什么?你以为他们两个之间的阻力是我吗?你把我当成什么?砍断他们生路的刽子手吗?你太过分了!”雨鹃勃然变色。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动不动就生气!我知道他们之间,真正的阻力在展家,但是,你的强烈反对,也是雨凤姑娘不能抗拒的理由!”

雨鹃怔着,睁大眼睛看着阿超。他就一本正经地、更加诚挚地说:

“你不知道,我家大少爷对雨凤姑娘这份感情,深刻到什么程度!他是一个非常非常重感情的人!他的前妻去世的时候,他曾经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几乎把命都送掉。八年以来,他不曾正眼看过任何姑娘,连天虹小姐对他的一片心,他都辜负。自从遇到你姐姐,他才整个醒过来!他真的爱她,非常非常爱她!不管大少爷姓不姓展,他会拼掉这一辈子,来给她幸福!你又何必一定要拆散他们呢?”

雨鹃被撼动了,看着他,心中,竟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敬佩。半晌,才接口:

“阿超!你很崇拜他,是不是?”

“我是个孤儿,十岁那年被叔叔卖到展家,老爷把我派给大少爷,从到了大少爷身边起,他吃什么,我吃什么,他玩什么,我玩什么,他念什么书,我念什么书,老爷给大家请了师父教武功,他学不下去,我喜欢,他就一直让我学……他是个奇怪的人,有好高贵的人格!真的!”

雨鹃听了,有种奇怪的感动。她看了他好一会儿。

“阿超,你知道吗?你也是一个好奇怪的人,有好高贵的人格,真的!”

阿超被雨鹃这样一说,眼睛闪亮,整个脸都涨红了。

“我哪有?我哪有?你别开玩笑了!”

雨鹃非常认真地说:

“我不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想了想,又说:“好吧!雨凤的事,我听你的话,不再坚持就是了!”就温柔地说:“进来喝杯茶吧!告诉我一些你们家的事,什么天虹小姐,你的童年,好像很好听的样子!”

阿超有意外之喜,笑了,跟她进门去。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转机。

当雨凤洗完衣服回来,发现家里的气氛好极了,雨鹃和阿超坐在房里有说有笑,小三和小五绕着他们问东问西。桌上,不但有茶,还有小点心。大家吃吃喝喝的,一团和气。雨凤和云飞惊奇地彼此对视,怎么可能?雨鹃的剑拔弩张,怎么治好了?雨鹃看到两人,也觉得好像需要解释一下,就说:

“阿超求我放你们一马,几个小的又被他收得服服帖帖,我一个人跟你们大家作战,太累了,我懒得管你们了,要爱要恨,都随你们去吧!”

云飞和雨凤,真是意外极了。雨凤的脸,就绽放着光彩,好像已经得到皇恩大赦一般。云飞也眼睛闪亮,喜不自胜了。

大家正在一团欢喜的时候,金银花突然气极败坏地跑进门来。

原来,这天一早,就有大批的警察,其势汹汹地来到待月楼的门口,把一张大告示,往待月楼门口的墙上一贴。好多路人,都围过来看告示。黄队长用警棍敲着门,不停地喊:

“金银花在不在?快出来,有话说!”

金银花急忙带着小范、珍珠、月娥跑出来。

黄队长用警棍指指告示。

“你看清楚了!从今晚开始,你这儿唱曲的那两个姑娘,不许再唱了!”

“不许再唱了,是什么意思?”金银花大惊。

“就是被‘封口’的意思!这告示上说得很明白!你自己看!”

金银花赶紧念着告示:

“查待月楼有驻唱女子,名叫萧雨凤、萧雨鹃二人,因为唱词荒谬,毁谤仕绅,有违善良民风。自即日起,勒令‘封口’,不许登台……”她一急,回头看黄队长,“黄队长,这一定有误会!打从盘古开天地到现在,没听说有‘封口’这个词,这唱曲的姑娘,你封了她的口,叫她怎么生活呢?”

“你跟我说没有用,我也是奉命行事!谁叫这两个姑娘,得罪了大头呢?反正,你别再给我惹麻烦,现在不过只是‘封口’而已,再不听话,就要‘抓人’了!你这待月楼也小心了!别闹到‘封门’才好!”

“这‘封口’要封多久?”

“上面没说多久,大概就一直‘封’下去了!”

“哎哎,黄队长,这还有办法可想没有?怎样才能通融通融?人家是两个苦哈哈的姑娘,要养一大家子人,这样简直是断人生路……而且,这张告示贴在我这大门口,你叫我怎么做生意呀?可不可以揭掉呢?”

“金银花!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你说,可不可以揭掉呢?”黄队长抬眼看看天空,“自己得罪了谁,自己总有数吧!”

金银花没辙了,就直奔萧家小屋而来。大家听了金银花的话,个个变色。

雨鹃顿时大怒起来。

“岂有此理!他们有什么资格不许我唱歌?嘴巴在我脸上,他怎么‘封’?”

“这是什么世界,我唱了几句即兴的歌词,就要封我的口!我就说嘛!这展家简直是混账透顶!”说着,就往云飞面前一冲,“你家做的好事!你们不把我们家赶尽杀绝,是不会停止的,是不是?”

云飞太意外,太震惊了。

“雨鹃!你不要对我凶,这件事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你生气,我比你更气!太没格调了!太没水平了!除了暴露我们没有涵养、仗势欺人以外,真的一点道理都没有!你们不要急,我这就回家去,跟我爹理论!”

金银花连忙对云飞说:

“就麻烦你,向老爷子美言几句。这萧家两个姑娘,你走得这么勤,一定知道,她们是有口无心的,开开玩笑嘛!大家何必闹得那么严重呢?在桐城,大家都要见面的,不是吗?”

阿超忙对金银花说:

“金大姐,你放心,我们少爷会把它当自己的事一样办!我们这就回去跟老爷谈!说不定晚上,那告示就可以揭了!”

雨凤一早上的好心情,全部烟消云散,她忿忿不平地看向云飞。

“帮我转一句话给你爹,今天,封了我们的口,是开了千千万万人的口!他可以欺负走投无路的我们,但是,如何去堵悠悠之口?”

雨鹃怒气冲冲地再加了两句。

“再告诉你爹,今天不许我们在待月楼唱,我们就在这桐城街头巷尾唱!我们五个,组成一支合唱队,把你们展家的种种坏事,唱得他人尽皆知!”

阿超急忙拉了拉雨鹃:

“这话你在我们面前说说就算了,别再说了!要不然,比‘封口’更严重的事,还会发生的!”

雨凤打了个寒战,脸色惨白。

小三、小五像大难临头般,紧紧地靠着雨凤。

云飞看看大家,心里真是懊恼极了,好不容易,让雨凤又有了笑容,又接受了自己,好不容易,连雨鹃都变得柔软了,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家里竟然给自己出这种状况!他急切地说:

“我回去了!你们等我消息!无论如何,不要轻举妄动!好不好?”

“轻举妄动?我们举得起什么?动得起什么?了不起动动嘴,还会被人‘封口’!”雨鹃悲愤地接口。

金银花赶紧推着云飞。

“你快去吧!顺便告诉你爹,郑老板问候他!”

云飞了解金银花的言外之意,匆匆地看了大家一眼,带着阿超,急急地去了。

回到家里,云飞直奔祖望的书房,一进门,就看到云翔、纪总管、天尧都在,正拿着账本在对账,云飞匆匆一看,已经知道是虎头街的账目。他也无睱去管纪总管说些什么,也无暇去为那些钱庄的事解释,就义愤填膺地看着纪总管,正色说:

“纪叔!你又在出什么主意?准备陷害什么人?”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纪总管脸色一僵。

祖望看到云飞就一肚子气,“啪”的一声,把账本一合,站起身就骂:

“云飞!你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吗?纪叔是你的长辈,你不要太嚣张!”

“我嚣张?好!是我嚣张!爹!你仁慈宽厚,有风度,有涵养,是桐城鼎鼎大名的人物,可是,你今天对付两个弱女子,居然动用官方势力,毫不留情!人家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这才去唱小曲,你封她们的口,等于断她们的生计!你知道她们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吗?”

祖望好生气,好失望。

“你气极败坏地跑进来,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以为钱庄有什么问题需要商量!结果,你还是为了那两个姑娘!你脑子里除了‘女色’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你每天除了捧戏子之外,有没有把时间用在工作和事业上?你虎头街的业务,弄得一塌糊涂!你还管什么待月楼的闲事!”